第13章 罗密欧（13）

也许是出于无聊，休息了一阵子以后我决定开始帮纱绫姐姐和由美妈妈打一些简单的下手，虽然总是会被赶去休息，但是看得出来，包括我和奈奈在内，几乎每个人都打起精神开始恢复仙台的行动。

        而羽生结弦在这些事情上比我还不受待见，想去帮个忙，被人认出来以后就被东赶西赶，甚至有看上去还是小学生的女孩子一把把他摁住，神色认真：“羽生选手，这种事请让我来吧”

        忙到后面奈奈率先撑不住了，到底是小孩子，体力不好不说，这些天以来担惊受怕的导致精神状态也很不好，我一时之间忙不开身照顾她，和她商量过后决定暂时将她托付给羽生照料。

        结果就变成一大一小两个人蹲在墙角，一个发呆一个犯困——然后发呆的那个被我狠狠骂了一顿。

        那时候已经到晚上了，电路还没完全的恢复的情况下大家都只能打着应急手电筒四处走动，一时之间斑驳的光影起起伏伏，刺得人眼睛痛。

        我是被由美妈妈提溜起来扔去休息的，找到我的时候我正致力于帮一个小孩子换纱布，物资还是不够，看上去没多大的小朋友就一小口一小口地啃着冰冷的饭团，似乎是感觉不到伤口的痛意，圆圆的眼睛直直看着我，小小声地道谢。

        由美妈妈来了就在旁边安静地给我打灯，在我完成的那一刻揪起我的后领，语气无奈：“够了结绫，你该去休息了，一会儿伤口又崩坏了怎么办”

        “哪有这么容易崩裂啊……”我挣扎无果，心里又担心奈奈，乖乖的被她推去休息处，却看见羽生结弦蹲在那边发着呆，旁边的小孩子已经睡得很熟了，小小一只蜷缩着，窝在他脚边像一只奶猫。

        我气差点喘不上来，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你……就这样带孩子吗？”

        “诶？”他茫茫然抬起头，又低下去看了一眼睡在旁边的奈奈，似乎感觉到了不妥，表情犹豫，“那我……应该做什么吗？”

        “至少要抱起来吧？”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奈奈才多小啊，现在是三月诶，晚上这么容易降温——如果感冒发烧了怎么办”

        他慌里慌张把小孩捞起来抱进怀里，神色僵硬：“小孩子……会有这么脆弱吗，看上去不太像啊啊”

        动作太大，小姑娘才刚窝进他怀里就睁开了眼睛，看见我离她远远的就伸出手来想抱抱，突如其来的动作给羽生结弦吓了一跳，差点让小朋友侧翻一下滚出去。

        慌里慌张去给人捞回来，小孩子再怎么困，一来二去也得被折腾醒了，睁着眼睛瞪他，表情迷茫。

        “你是笨蛋吗？”我实在是忍不住笑起来，蹲下来捏了捏小朋友的脸蛋，“呐，奈奈，你说羽生哥哥是不是笨蛋？”

        她一向捧场，歪头看了看羽生结弦，认真点头：“笨蛋”

        羽生结弦哭笑不得，扯了扯旁边的毛毯示意我，我回头看了一眼由美妈妈，发现她已经到别的地方去忙了，又犹豫地转回来看着他，见他一副坦荡荡的样子不免有点泄气，索性像昨天一样靠进他怀里，两个刺猬汲取温暖的姿势，怀里还抱着一个懵懂的小孩。

        看来罗密欧还是错了，他还是一直把我当妹妹，时年十六的人怎么说也称得上少女，可是少女再漂亮也还是妹妹。

        我把头靠在他肩膀上，奈奈从他怀里爬到我怀里，又被一把抓了回去，虽然很不熟练地抱着，但是羽生的侧脸罕见的认真：“虽然很抱歉，但是你就在我这里将就一下吧，不然姐姐伤口崩开明天又得去换药了”

        奈奈纠结地看了他一眼，思考过后似乎做出了艰难抉择，被羽生抱在怀里还倔强地过来牵我的手，拉着小拇指，不闹了。

        他的确不会带小孩。我看了一眼羽生结弦，幽幽叹口气，被他察觉到不满地撞了撞手臂，咬着牙说：“感觉在想我坏话”

        我无奈抹了把脸：“没讲出来就已经很好啦”

        他一顿，似乎轻轻笑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盯着天花板出神：“嘛，说出来也没关系……总感觉大家一直都在照顾我啊”

        “因为你才是最让人担心的那个吧”我揉揉发酸的脖子，有点困倦，“再说了，大家都还以为我们是小孩子帮不上什么忙，连我都被赶呢——更何况，在他们眼里，你的未来还是备受期待着啊”

        他陷入久久的沉默，然后泄气一样呜啊一声，脑袋撞了过来，视线却没有离开天花板：“忽然想起3月11日那天晚上的星空啊……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到，但是，这里的星星真的很美啊”

        “因为没有电，到处都是漆黑的，所以真的很美啊——那时候看着就想，果然，还活着真的太好了，爸爸妈妈和姐姐都没事真的太好了，结绫也已经上了飞机，大家都还好好的，这样子的话，哪怕再糟糕应该也可以撑得过去吧”

        “当然，还是很想滑冰啊——但是这个时候还想着自己，果然还是真的太自私了吧”

        他把头偏过来，黑夜里看不清神色，却记得他的声音温柔依旧：“那个时候怎么样都睡不着，在外面吹风的时候一抬头，才发现自己居然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多星星呢”

        我揉脖子的手顿了顿，啊了一声：“星星吗？”

        “诶？你没看到吗？”

        “没印象……”我支吾着，“我也不记得什么时候到这里的……反正醒过来之后也没看时间，就听指示来体育馆这里了……好像，是傍晚吧？喔？那我岂不是睡了一天？”

        空气里无声沉默着，隔了良久才听见他轻飘飘一声叹气：“听上去格外不靠谱呢，真不令人省心——那现在想看吗？”

        “诶？”

        “现在的话，应该还可以好好欣赏一下吧”说着，他小心站起来，本想着不弄醒小孩，没想到怀里的奈奈抬起头看了他一下，我们才发觉这小朋友到现在都还睁着眼睛。

        比起我们一瞬间的僵硬，她歪歪脑袋，奶声奶气：“我也要看星星”

        “奶奶说，离开的人会变成星星陪伴我们”她仰起头，小鹿眼里闪烁着光芒，“我也想看星星”

        我从来没有认真看过星星，更准确的说，比起星星，我更想看看太阳。

        印象里的繁星就跟碎成一地的烂玻璃一样，阳光一洒就可以折射出千万种光芒。

        可他们本身是不发光的，发光的永远是太阳。

        听说日本告白含蓄又温暖，一句“今晚夜色真美”就能容纳一整份沉甸甸的心意和期许。

        我理解月亮的隐晦爱意，却不明白星星的浪漫。

        明明它是破碎着，散落的，承受太阳光泽，遥远而不可及，孤独却永恒着盘桓在宇宙里，不死不灭。

        操场上的风很凉，奈奈轻哇一声直起身子，羽生结弦也仰头看着那片星空，瞳孔里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我只能从繁星里瞥见太阳的一二丝温暖，偏头看他，却在他眼里找到了不灭的银河。

        仅仅是一瞥，就瞥见幽深的黎明将至，望见群星的光芒闪烁，那一瞬间，凛冬散尽，不可触及的星河长明。

        我在他眼里看到了真实。

        “妈妈和教练替我联系了之前一直很照顾我的都筑章一郎老师”他依旧仰着头望向星河，没注意我在晃神，“如果可以的话……请陪我一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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