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 运筹帷幄决千里

　　“你生哪门子的气呀，敬敬，你还不老吧，怎么比你老娘还糊涂呢？咱们丽丽那性情脾气，你怎么就一点也没有注意到吗？你就没注意到两三个月前丽丽正处于发情季节吗？这人和动物没什么两样，到了发情的季节，她要是相中了一个公的，她才不管什么后果不后果应该不应该呢。而且，这动物在发情季节，最容易怀上了。这不，咱们丽丽已经怀上两个多月了。算算，应该就是来如去九江开会你来我这儿住着的那段时间怀上的。”
老太太是学医的，本就在她的职业生涯中，把病人人当做出现了故障的机器一样来修理的。人但凡有个什么心理生理现象，老太太才没有那么多的好听的哲学词汇用来解释呢。老太太差点就用动物世界里的解说辞了，
“春天到了，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荷乐蒙的气息。”
在老太心里，人和动物没什么不同。只是人自觉得高人一等，啊，不对，是高动物一等罢了。那其实纯粹是人类的一厢情愿。
试问，深山中的老虎狮子等各种猛兽，哪个会把两腿直立的人放在眼里呢？
当然，后来人类仗着自己聪明，发明了工具武器，用来保护自己，杀伤别人，这才让这些原本比人类威猛的多的家伙不得不对人类退避三舍。
现在女儿女婿一听自己的女儿有了，他们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对新生命的喜悦，而是那些极其庸俗的阵词滥调，这两个别人眼中的高级知识分子呀，真是太让老太太我失望了。怎么跟了我那么多年，就一点超凡脱尘的真本事都没有学到呢？
真是九斤老太，一代不如一代了。
袁来如对老太太的教训，别的没听进去什么，但对老太太判断的丽丽的怀孕时间，却有点儿大惊失色。
去九江的日子？庐山？袁来如一下子想起了自己在庐山和尹柔发生的那场激情。心下大为骇然：难道真的是一报还一报，丝毫不爽！
想到这个丝毫不爽，袁来如又下意识地往深处想了一下，尹柔不会也有了吧？
袁来如一有这样的想法，就在心里想着，一定要最快地问一下尹柔。这可是个严重到要命的问题。
真到此时，文敬这才后知后觉地回想着当时的一些情景，对老太太说道，“妈，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我说那天我从您这儿回家后丽丽一直在床上躺着，哼哼唧唧的，好象不大舒服似的。问她怎么了，她也不给我个正脸，只说没事没事。”
面对如此失职失责的女儿，老太太只能是恨铁不成钢地埋怨几句。“瞅你这当妈的，管别人的事儿倒挺周到，可到自己女儿这儿，怎么就这么粗心呀。你都不记得你那么大年纪的时候，老娘我是怎么嘱咐你都交给过你什么东西吗？”
文敬脸一红，原来她和女儿这么大的时候，老太太早就交给过她一盒套套并教给她怎么用了。在这方面，她不得不承认自己不如老太太细心。
“妈，就先别说这些了，您就说说怎么办吧？”
老太太对文敬的这个说法更加的不满了，“咦，敬敬，这话怎么说的，丽丽虽说是我的外孙女儿，可她更是你们的女儿，你们不说怎么办，反倒问我怎么办？好，既然问我，我就说，可是只要我说了，你们就不许反对，就必须按我说得办。”
袁来如和文敬都默默地点了点头。多少年了，多少事了，老太太驾驭风浪的能力和远见卓识，两个人不服是不行的。
“丽丽说了，她要生下这个孩子。我同意了。毕竟是个生命，堕胎我认为比害命还要不得。因为那是自己的骨肉啊。你们谁也别抱着世俗的眼光来看这件事。拿世俗的眼光来看事，就等于把自己的事让别人看着办，那可不是我们老文家的家风。咱们家从来都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办。你们能做到吗？”
老太太的超脱智慧和务实心态，让袁来如和文敬都自愧不如。他们知道，老太太做事，不论从道德高地，还是从切实可行，从来都是面面俱到滴水不漏的。所以当他们听老太太说支持袁丽要这个孩子时，就都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们知道，老太太肯定会有十分周详的考虑和安排。尽管袁丽是未婚生子，尽管袁丽还是在大学学习期间，尽管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的亲生父亲还不知道，尽管那个孩子的亲生父亲正在和别的女孩儿热恋将来是要成为别的孩子的父亲的。
果然，他们考虑到的问题，老太太早就考虑到了。他们没考虑到的问题，老太太也考虑到了。只听老太太接着说道，
“好，还算你们没有白上北大，没有一听这样的事儿就大惊小怪地自乱阵脚然后再唯恐天下不乱。接下来，我们有三件事儿必须办好。
一、帮丽丽把洪军的事处理好，要找一个合情合理的分手理由。这个我想好了，你们就不用操心了。
二、要做好丽丽这段时间上学的伪装和营养保健，这个敬敬配合我做，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就行了。
三  、最关键的一条，是徐心平的工作，我只有一个要求，在丽丽的孩子出生前后，要让徐心平心甘情愿地认下这个孩子，要让徐心平在孩子出生前后，心甘情愿地娶了我们丽丽。现在只要男女双方岁数够了，大学期间也是可以领证结婚的。这件事的重要性不用我说了，就交给来如办吧。一周之内，给我拿出大致方略，两周之内，拿出具体方案。来如，事办成了，你好我好大家好，事办不利索，你就提头来见吧！”
袁丽接到妈妈的电话赶到姥姥家的时候，姥姥已经跟爸爸妈妈把自己的事情基本上说清楚讲明白了。虽然如此，进门后见到爸爸妈妈，袁丽还是很不自在。
她忸怩地走到文敬身边，怯怯地叫了声：“妈..”
文敬早在老太太的教导下，排除了外在的客观干扰因素，纯粹的母亲情怀让她在见到女儿的那一刻就眼圈一红，就把袁丽搂到了怀里。
但她还是避免不了她那当妈的絮叨习惯。“丽丽，你能让你妈省点儿心吗？你知道这是多大的事吗，你就不管不顾地做下了。你这事…你这事…比你小时候闯得哪个祸都大…”
妈妈这话说得让袁丽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了愧疚。是啊，从小到大，自己闯了多少祸啊，都说大了就好了，可自己呢，这不是越大给爸妈闯的祸越大吗？
袁丽第一次对妈妈的责备低声下气地说道：“妈，都是我不好….”
咳咳，姥姥对女儿文敬的话发出不悦地咳声。“什么闯祸不闯祸呀，添丁进口怎么就成了闯祸了。有什么事说什么事，别扯那些没用的。”
文敬这才猛醒自己又在那些没有用的感情纠纷上陷进去了。她马上转过话题，温柔体贴地问女儿，“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吗？你都让妈心疼死了。什么也不和妈说，你不知道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疼你的人啊。”
袁丽头一次感到了妈妈无原则无底线的爱。忍不住流下了激动的眼泪。
袁来如所面临的挑战是巨大的。他不得不在他那颗高度发达的大脑中，布列出一张复杂难解的态势图。
在这张图中，一条无路无桥深不见底的鸿沟横在他的女儿袁丽和尹柔的儿子徐心平之间。他找不出能在袁丽和徐心平之间搭建鹊桥的可行性。倒是他自己和尹柔之间，存在着让他魂牵梦绕的藕断丝连。这严重影响了他对事情本来目标的思考，因为他只要一想到徐心平是尹柔的儿子，心里就马上就把徐心平放到了一边，而把尹柔放进了心里驱之不去。
这可不行，袁来如深切认识到了自己心理问题的严重性。怎么办呢？怎么办呢？怎么能不把尹柔和自己的情感纠结不掺和到儿女们的亲事里呢？
他干脆放纵着自己，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给尹柔打了个电话。
“喂，袁老师啊，有事吗？”尹柔的声音在电话里平和地就象一个普通学生的家长接到孩子的老师的电话一样，完全听不出他们之间曾经是一对山盟海誓的恋人，完全听不出他们在不久前还曾在庐山有过一场令人销魂的激清重温。
“哦，没什么事，就是看看你还好吗？”
“啊，这样啊，没事，我挺好的。你们呢，你和文敬也挺好的吧？喂，子厚，快过来帮我挠一下，我背有点痒。”
“没事，我们也挺好的，你和子厚有时间的话，来北京吧。”
“估计我们这一段时间没空去北京，欢迎你有时间来山城。我和子厚这段时间都在家。”
“那好，没事我先挂了。再见。”
好啊，尹柔，真能给我浇冷水呀。我给你打电话，你叫你老公给你挠背。好吧，我现在还就需要冷水，不然的话，怎么能好好给你儿子和我女儿设计一座鹊桥呢？
袁来如想清楚了，只有把他和尹柔之间的那座七夕相会的心中鹊桥拆掉，他女儿和她儿子之间的婚姻鹊桥才可能建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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