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双碾村9
“现在，我们应该开启第二条调研路线了，开始个案调查”
“啥？”周方以捧着小本本，一脸疑惑，“可是，我们都没有办法接触到村子里的女性，翻墙偷偷进去问吗？”
“不是还有你吗？”鹿呦指了指周方以的膝盖，“痛吗？”
周方以心头一暖，“是挺痛的啦！呜呜，在这个充满了灵异鬼怪的世界，居然还有人关心我，我真的好感……”伤心的泪落到一半，周方以就听见鹿呦开口道。
“痛就对了，我们去找医生看病。”鹿呦弯下腰，撩起周方以的裤腿，血肉模糊，看起来很惨，其实都是皮外伤，周方以还是能跑能跳的，但靠这伤口装一波病人毫无问题。
村长夫人不是村子里的医生吗。眼下正好有病人，齐全了。
鹿呦领着周方以到了村长房子外面。
村长正在砍柴。他虽然头发花白，但是依旧精干，干起活来比这群大学生利索得多。
“你们来干什么？”村长瞧着鹿呦，眼睛中有愤怒的火焰，似乎是忌惮着什么，到底没敢直接怼上来。
鹿呦猜他在顾忌小李学姐。
她拽着周方以上前，“我们来拿药。”
掀开裤腿，一片血淋漓。
村长却照旧板着脸拒绝，“外人不能进房间，会破坏风水。”
“呕……”鹿呦刚想说话，却见着周方以率先干呕了一下，扶着墙，身子弯曲，一张脸惨白惨白的。
等到呕完起身，周方以眼睛里都含着点泪水，眼角微红。他本来就瘦弱，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被这么一折腾，更是弱柳扶风，我见尤怜。
孟长生悄悄拉住周方以的袖子，语重心长，“兄弟，没必要这么拼，你正常表现，就挺像病人的。”
“我没……呕……”话没说完，周方以又呕了。
徐莎莎领着小李学姐赶过来。
她听了鹿呦的话，找到了学姐帮忙撑腰。
学校的实习活动，学生都生病了，带队学姐肯定要负起责任。
果然小李学姐一见着周方以虚弱的样子，就连忙跑去和村长商量。
话语一声高一声低，小李学姐据理力争，最后村长不得不让步，一双眼睛直勾勾射向鹿呦，恨不得将她吞进肚子里，“看病可以，但是只能进去一个人。”
周方以虚虚地直起身，走了几步，又左摇右晃起来。
鹿呦连忙扶住他，“我领他进去。”
说完，没等村长同意，就进了屋。
三间小平房，墙面用水泥糊过，是村子里唯一和现代化沾边的建筑。
村长夫人平时不出门，有人头疼脑热就来敲门拿药。
眼下，房间里正传出一股中草药的味道，从窗子缝隙里飘到外面，有点恶心。
周方以靠在鹿呦身上，解释道，“我闻不得中药味，太冲了，感觉直冲天灵盖，我平时不这样的。”
他极力想找回自己的尊严，一个大男人比所有人都虚弱，太丢脸了。
周方以恨不得用脚趾原地抠出一座房子来。
鹿呦安慰道，“没事，只是闻不惯中药味而已，你再呕下去，我都担心你害喜了。”
村长夫人正在熬药。
头发高高挽起，露出了修长的脖颈，身上穿着麻衣做的长裙，素色的，衬得人典雅而素净，像是来体验生活的知识分子，和整个小山村的氛围格格不入。
夫人略略抬了一下眼，先是看见周方以的膝盖，又看了看他的脸色。“这是跪了多久才把膝盖弄成这样了？”
周方以被鹿呦扶着坐下，很不好意思的样子，“就……不小心，摔了一跤。”
村子里的人要么粗鄙要么仇视外来者，难得遇见夫人这么温柔的人，周方以瞬间有了回家的感觉。
夫人腿瘸，走路不便。
鹿呦赶忙上前帮忙，“您需要什么，说一声，我帮您拿。”
露出的手腕处，囍字依旧鲜明，像是死亡的倒计时。
夫人没看鹿呦，转了身，却听见她轻声开口，“我让你快点跑，你怎么还留在这里。”
窗外，村长拎着大砍刀望向里面，一边望还一边挥刀，将柴砍得噼噼啪啪。
鹿呦瞬间会意。
夫人这是怕被村长看见两人说话。
她也低下了头，帮忙将炉子上的中药添火，“夫人，我没法离开了，您能告诉我离开的办法吗？”
夫人动作依旧利索，从柜子上将药盒子取下来，似乎并不意外鹿呦所说，“没有办法了，这是命。”
她的眉眼低垂，笼在阴影中，似乎对要到来的一切都逆来顺受，很传统的女性模板，温柔内敛而充满智慧。
配村长……
鹿呦瞧了一眼站在窗外劈柴劈得面目扭曲的老头，哦豁，一朵鲜花插牛粪上了。
夫人不再开口讲话，双唇紧闭，手脚依旧利索。
炉子上的中药沸腾，水扑了出来，夫人连忙去熄火。
正在劈柴的村长见了这一幕，推开门就冲了进来，“你别碰炉子，会被烫伤。”
村长抄起布，将中药罐子提起，放到一边，“这东西太重，你拿不动。”
他看了一眼鹿呦手上拿的柴，又开始骂起来，“你眼瞎吗？药都要好了，加什么柴？”
“对不起。”鹿呦迅速道歉，“这药是给谁的？我向他道歉。”
“没事，是我的，我生了一场小病。”夫人将鹿呦推了出去，似乎很不愿意她和村长多接触。
在夫人碰到鹿呦手腕的一瞬间，囍字又灼烧起来，像炉子上的药一样咕隆咕隆沸腾。
鹿呦被赶出门，还看得见村长正对着夫人絮絮叨叨，一脸关切，而夫人脸上的表情却依旧淡淡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办法扰乱她的心神。
周方以坐在一边，捂着嘴，似乎被中药味刺激得又要吐了，又不好意思吐，只能瞪大眼睛看着恩爱的两人。
单身狗受到了双重暴击。
周方以无助地望向鹿呦。
鹿呦却在看窗户上糊的报纸。
年代久远，都已经泛黄，油墨字迹有点模糊，但是标题还能辨认出来，“农闲发展副业，村子收入颇丰。”
下面的小字就更模糊了，只依稀看了几个字“农闲”“送葬”“按天收费”……最下面还有一张带单人照片小图，小眼睛、圆鼻子，阴恻恻的脸，像是年轻版村长。
鹿呦做了个简单的阅读理解，拼凑出报纸的意思，双碾村应该是农闲时会出去帮忙处理丧葬事情，而且还挺挣钱的，收入颇丰。
那这就不对了哇！
这么挣钱，村子里连个灯都没有？崇尚简朴吗？
鹿呦将纸折叠的地方展开，又仔细看了看，却忽然发现报纸上还有一张小照片，贴在记者那一栏。
——黄小月（实习记者）
配图是一个女孩子眉眼弯弯，白色的衬衣被风吹得飘起，长发斜飘到额前，充满青春活力，和夫人七分相似。
兜里的断手上蹿下跳，想要出来，被鹿呦按住。
断手小小声开口，“我感觉好熟悉。”
小指弯向了屋内，断手声音中充满向往，“她身上香香的，我好喜欢，想要贴贴。”
断手如果有尾巴，此刻已经疯狂摇晃了起来，依恋从身体内爆发出来，断手哪怕失去了记忆，依旧觉得夫人是她生命中最亲近的人。
这种感觉，连死亡也无法切断。
手上的囍字依旧在灼伤，鹿呦望向屋内正在忙碌的夫人，瘸着腿，手上动作却极其利索。
墙上贴着剪纸窗花，是夫人自己做的。
小猫样式，精致可爱，连胡子都栩栩如生。
如果一个人能剪小猫，是不是也会剪纸人？
孟长生顶着【如鱼得水】技能卡在村子里晃了一圈，又回来了。
社牛的世界总是充满朋友，孟长生又带回来了新消息，“我打听到了双碾村的传说。”
孟长生兴致勃勃，走一趟又认了两三个大哥回来，“村子之所以偏远，是因为它就起源于一场不被世俗允许的爱情。一对兄妹相爱了，却遭到所有人阻拦，因此两人相约逃到与世隔绝的地方，建了一个小房子开始自己的新生活。然而，噩梦很快到来。妹妹生下了一对畸形儿，两个儿子共用一个身子，妹妹受不了打击很快去世，只剩下哥哥一人带到两个儿子。畸形儿活了下来，结婚生子，随着时间流逝，繁衍出双碾村里这么多人口，因此双碾村信奉两头神，因为这是他们先祖。”
孟长生将打听来的消息和自己的猜测一核对，瞬间感觉接近了正确答案，“我就说谜底是不被世俗允许的爱情吧！双碾村起源于兄妹禁忌之爱，而驼背又爱上了纸人，同样是无法被世俗理解的爱情，因此他与双碾村供奉的两头神产生共鸣，不断为自己的新娘找寻新的身体，导致村子里的人接连死去。”
孟长生又补充了一句，“对了，我也打听到了红色绣花鞋是双碾村的婚礼习俗，只有结婚时才穿，至于谁丢了绣花鞋……”
孟长生挠头，他再能说会道，也不能趴人床底下去看哇！
夫人推开门出来，神情凝重，“我现在不能确定他生的什么病，明天复查，我再来看看。”
末了，夫人又皱起眉头嘱咐了几句，“少吃油腻的东西，多休息，不要剧烈运动。”
周方以捂着嘴走出来，指着自己的腿，“就凭我这膝盖也没法剧烈运动吧。”
“小心为好。”
鹿呦迎上去，看向屋内的剪纸，“夫人，我看那小猫好可爱，你可不可以卖我一份剪纸，我去贴窗户上。”
夫人拒绝了，“剪着玩的，不值钱。”
孟长生也看到了剪纸小猫，“你想要这个嘛？回去后网上好多卖的。”
夫人砰地将门关上，远离了中药味，周方以也好了很多，只是依旧难受，“我刚刚看见好像不止这一个小猫，夫人的桌子柜下好多剪纸。”
“是吗？”鹿呦若有所思，开口对着孟长生说道，“你刚刚的思路有个问题，为什么主导这一切的是驼背呢？我们明明都没见着他。不要被村子里的人误导了，他们说是驼背就是驼背吗？如果说主导这一切的是纸人呢？她不满被驼背强行娶亲，因此杀了驼背后，给自己寻找一具身体。”
孟长生愣住了。
感人爱情瞬间变成了血型爱情故事。
鹿呦开口道，“只是个猜测而已，别当真。”
她转头又看了一眼夫人紧闭的大门。
夫人结婚时应该也有红色绣花鞋吧，她的鞋子还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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