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另一条头绳
走在回家的路上，姜步光脑海里翻来覆去的还是丑娘那几句话，直觉告诉他，丑娘见过暮秋。
但丑娘那个人，说话真假参半难以分辨，偏生是个好美色的。自然，好的不是姜步光这一口，不然早早就交代清楚了。
看来还是得敲开丑娘的嘴才行。
姜步光敲定主意，往家中赶去。
大概是年轻身体好，暮秋休息了一早上后就能正常行动了。
姜觉暗想：能不穿着雪脊兽的皮毛在雪地里躺了半夜还跟没事人一样，这已经不是年轻身体好能办到的了。真是羡煞他也！
姜步光在城北城南奔波了一上午，一回家却看到一众人围着火盆一边吃东西一边聊天，有说有笑好不热闹。
他气急，将门大力推开，每一步跺得恨不得将地面踩穿了。
姜夫人只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到暮秋身上：“回来了？打听到什么没？”
姜步光气得捶胸，哪怕是问他也不肯多看一眼吗！
失去了母亲注意力的男人幼稚的好像一个孩子，故意板着脸不说话，伸手一把抓住少年纤细的手腕，蛮横地拉着人就往外走。
姜步光的身形可比暮秋高大了不少，拉着他就好似拉着一只小鸡崽子，姜夫人连声唤道：“你轻点，干嘛去呢！”
“问事。”哪怕姜步光再不愿也只能开口回答，因为他知道要是再闭口不言是会挨打的。
姜夫人连忙拿起边上姜觉的皮毛厚衣裳追上暮秋：“把这个穿上，外头可冷了。”
姜步光看了眼自己被大雪浸湿的衣袖子，就着上头冰冷的雪水抹了把辛酸泪。
“我也去。”姜夷则站起身抬步跟上。
“我……”
“你在家中留下。”萧疏刚开口蹦出一个字就被师傅堵了回去，姜夷则瞅他这会儿精神头还不足，便想叫他在家里休息。
萧疏张了张嘴巴，沉默地看着三人走远。
刚刚一时怒上心头，姜步光才敢犯蠢。这会儿被大街上的寒风一吹，他脑袋冷静下来才后悔自己做了什么蠢事。
生怕回去会挨打，姜步光把暮秋挤到一边，缩着高大的身子跟在妹妹身边，委委屈屈解释：“我没想怎么样的，我跑了一上午，从城南跑到城北，这会儿饿的肚子都痛了。这不是实在没法子，只好把人带过去给丑娘认一认嘛，她那人好男色，一见到美男就晕头转向好说话。”
姜夷则好笑地看着哥哥：“这话跟我说有什么用。”
暮秋安安静静跟在兄妹两个身后，目光不由自主被街两旁的热闹景象给吸引了。
一时不注意，拿着风车奔跑的女孩儿撞到了身上，暮秋伸手把孩子扶住。
小女孩儿也不怕生，抬头笑着对暮秋道谢一声，高高举着自己的风车又跑远了。
暮秋注意到小女孩的手腕上也绑了条红头绳，不过没有姜夷则手腕上的好看。
他看着小女孩跑远的背影，脑子里全是今早的画面。
“怎么了？”兄妹两个发现身后的人没跟上来，回头看去。
暮秋腼腆一笑，快走两步跟上姜夷则：“刚刚有个孩子不小心撞到了，我看到她手腕上也绑了红头绳，是有什么意义吗？”
“也？”姜步光浓眉扭曲。
姜夷则看了眼自己的手腕，恍然大悟：“是习俗，过年的时候长辈会送女孩儿红头绳，有的会绑在手腕上，不过大多数都是绑头发的。”
“是吗，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子的习俗。”暮秋赞叹一声，小鹿般亮而湿润的眼睛里满满都是向往和羡慕，“红头绳里一定满满都是长辈对自家孩子的期望和爱，真好啊。”
他转头看向街边玩耍的孩子们，几乎每个女孩儿头上都绑着红头绳，他喃喃自语道：“我就没有……”
兄妹俩一噎，姜步光想都不用想，要是这人在他娘面前这么说，他娘一定会买一大把红头绳绑满这人每一根头发。
姜夷则抬起双手，看看左手又看看右手，又瞄了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哥哥。
“伸手。”她说。
暮秋收回暗藏羡慕的目光，疑惑地看着眼前女子。
“把手伸出来。”姜夷则解下右手腕上的印花大红色头绳，左手上垂挂的小金铃发出清脆的响声，“你是男孩儿，按习俗来说应该给你家中人亲手雕刻的崧核，一时半会儿也搞不到崧核，送你条红头绳凑合凑合吧。”
摘下红头绳之前，姜夷则心中也是经历了一番天人交战的。
左手是哥哥送的挂有小铃铛的红头绳，右手是父亲送的印花红头绳，今天早上她特意一手绑一条，生怕父子两个又吵起来。
这会儿哥哥就在身边，总不好当着他的面把他买的红头绳送人，而且父亲给她买了一大把，一天换一条也足够了，送一条出去应该没关系吧？
姜夷则在心中对自家爹爹说了句抱歉。
“真的吗！真的送给我吗！”暮秋激动的脸颊粉红，眼里像是突然亮起烛光，耀眼的叫人不敢对上视线，好似送给他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样，“这是，家人才能送的东西，送给我也没关系吗？”
姜夷则心想哪里来的那么多规矩，送就送了。她伸手扯过少年的手腕，在手腕上绕了几圈，打了个死结。
少年手腕很细，一把握住全是骨头，也不知道他从前过着什么样的日子，手腕细不说还很白，这会儿绑上大红色的头绳，开出朵朵金花，叫姜夷则看一眼便耳朵发热。
暮秋捧着那只手腕，时不时晃动几下，对红头绳喜爱得不得了。
“谢谢！”他目露欣喜，望过来的眼神叫姜夷则心头一软。
“不过是一条头绳，你喜欢就好。”
暮秋激动地小跑几步，走在兄妹两个前面，任谁都能感受到他语气里的欣喜和激动：“谢谢谢谢！我很喜欢，一辈子都不会弄丢的！”
单纯的就像是一个孩子，随随便便什么东西都能轻易被打动。
姜夷则既好笑又有些好奇，难道失忆真的能叫一个人返璞归真吗？还是他本性如此。
姜步光看了眼妹妹空荡荡的右手腕，贱笑着小声说：“放心，我帮你保密，不会告诉咱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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