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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相认(修错字)


顾府偏院。

        说到这个偏院,顾冉有段记忆是模糊的。她记得自己在这里发生过什么,可每当她一闭上眼回想,脑海中便会弥漫起一层大雾。

        现在再走进这里,也依旧无法忆起什么。

        院里种了草木,时常有人前来修剪清扫。位置虽偏僻了些,但不会显得冷清。反而是个可以让人静心思考的好地方。

        顾骋到静阁门前,背对着顾冉与沈宁,严肃道:“进去之后,不得无礼。”说完,才礼貌地敲门。

        “进来吧。”

        一道沉稳威严的男声,由静阁内传出。不见其人,也能听出这人一定身份不俗。

        顾骋推门而入,静阁内的层层书架前,负手而立一位蓝色锦袍的中年男子,一句话不说,也能让人心生敬畏。

        “皇上,旬老已经到了。”顾骋恭敬地道。

        “柳旬,你让朕好等!”锦袍男子看向柳旬的白发,“你这老家伙,这几年竟成了这副模样。”

        “我一路奔波,就为了见你,急白了头。”柳旬打趣,根本没把面前这人当作是一国之君,倒像是对着多年未见的老友。

        皇帝朝柳旬身后看去,看清沈宁的面容后,神情一滞。

        顾骋低声喝道:“还不行礼!”

        顾冉如坠深海,冰冷的海水,冻得她全身僵硬,连下跪都有些困难。膝盖触及地面后,她才缓缓开口——

        “参见皇上。”

        “参见皇上。”

        沈宁与她一同跪了下来,面上波澜不惊,看不出喜怒哀乐。

        皇帝指着沈宁,指尖轻颤:“他、他是谁?”

        “他呀,”柳旬语气轻松,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他正是你让顾将军找的人。老糊涂了?每天看着画像,怎么现在自己的儿子站到面前,反倒不认识了?”

        皇帝走至沈宁身前,又将他的眉眼仔细看了一遍。

        太像了,与沈晴长得太像了。他甚至有种错觉,站在这里的就是沈晴。

        他甚至都不怀疑柳旬,不怀疑他与自己的爱将联合起来,随便找个人出来搪塞,说这是他苦苦寻了多年的儿子。

        因为,柳旬不会,顾骋也不会。一个是他的生死之交,一个对他忠心耿耿。更重要的是,柳旬也曾爱着沈晴。

        “你先起来。”皇帝有些无措,想要扶沈宁起来,与他团圆,却又碍于身份,又背过了手去。

        沈宁依言起身,看着眼前这个表情不自然的人。

        这是他的父亲,也是高座朝堂的君主。他们留着一样的血,却没有父与子的亲情。

        他也曾幻想他的出现,给自己与娘亲一个遮风避雨的温暖之地,又在饥寒交迫,与同龄人的嘲笑谩骂中失望。终于,随着沈晴离世,他彻底将“父亲”归于人海。这两个字,对他来讲无比陌生。

        皇帝则是平复了心情,激动之余,是愧疚。他知道,按照沈晴的性子,是断不会告诉自己的孩子是皇嗣,不确定沈宁到底知道多少,他问:“柳旬与顾骋,可同你讲过一些什么?”

        沈宁道:“听先生讲过我的身世。”

        听过,便是知道了。

        但眼前之人,并未表现出多么开心激动,平静地仿佛这事与他无关。

        见此,皇帝心中愧疚更增,也不敢问沈宁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他自觉没有参与他的成长,不是一个尽责的父亲,现在,他一心只想着做些什么,来弥补沈宁剩下的人生。

        皇帝道:“这些年,苦了小晴,也苦了你。你既已到了朕的身边,朕便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你随朕回宫。”

        方一说完,便听有人急道:“皇上!”

        循声望去,他看到了跪在地上未起的顾冉。许是不悦太过明显,一旁的顾骋低声呵斥:“不得无礼!”

        柳旬反而不怕圣怒,适时地玩笑道:“老朋友,你要带人回家,怎么说也得带一双。带一个走,不是棒打鸳鸯吗!”

        皇帝看着顾冉,问柳旬:“说清楚。”

        柳旬满面笑容:“这个,可是你的儿媳。”

        难怪会如此焦急。原是担心沈宁认亲忘了她,不能飞上枝头变凤凰。皇帝面露嘲讽,他的儿子,自是要配真凤凰,平平无奇的乡野女子可不行。

        “你叫什么名字?”皇帝问。

        “民女叫沈相思。”顾冉回道。

        “你方才要说什么?”

        衣袖下的手,握成了拳。顾冉深知,话一出口便会性命难保,但她依旧坚持:“皇上,阿宁不能入宫。”

        入了宫,做了皇子,他们两人之间便再无可能。她现在不是贵女千金,皇上绝不会让她继续留在沈宁身边。

        “放肆!朕的儿子,如何不能带回宫!”皇帝龙颜大怒。

        “皇上,”沈宁立刻跪了回去,声音有了一些波动,“忧国忘家,捐躯济难。边境正在受外敌侵扰,我已准备好前往徐北,不能随皇上入宫。”

        “倒还有几分忠臣之志。但打仗不是儿戏。”皇帝面色缓和一些,不想让父子重逢以不快收场,暂且退了一步,“从军这事,朕会考虑。但你和沈相思,需同朕先回宫。”

        话已至此,顾冉与沈宁再敢不从,便是不识好歹。

        天色渐暗,静阁内的橘红,也逐渐被暗色取代。

        柳旬一瞧,该见的人也都见完了,一家团圆,只他一个外人,便想着要回客栈去:“老朋友难得出来一回,还想与你来个把酒言欢,看来,得留到下次了。”

        皇帝点头,复又问道:“你这次来,可还要急着离开?”

        柳旬看了眼被阴影笼罩的沈宁,道:“外敌未灭,何以为家?待些时日,便回徐北去。”

        一个个地都在说徐北,皇帝的不悦,再次浮上眉间,只随便与柳旬寒暄几句,就离开了。

        零碎的灯火中,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向着南国最富丽堂皇之地而去。

        顾冉与沈宁同坐一辆,倚着车壁,心事重重。

        她只知“沈相思”的结局,却不知她与沈宁的经历。皇上让她跟着一同入宫,这本就是注定要发生的事,还是沈宁的几句话,改变了所有的既定过往,都不得而知。

        但不管怎么说,她既不能让沈宁因为“门当户对”,而娶了其他金枝玉叶;也不能让“沈相思”的一切,重蹈覆辙。

        那该怎么办才好?

        顾冉转头,凝视着沈宁,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

        对视片刻,顾冉轻声问:“你后不后悔来这一趟?“

        沈宁也问:“我们为何要跟着先生来?”

        “不是我们。是你为何要跟着我来?”

        “你知道的,相思。”沈宁坐正,把顾冉揽入怀中,“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任何地方的。”

        “但是现在多了皇命难违。”顾冉推开他,“皇上或许会将你我分开。”

        “这结果是我们自找的。“沈宁又将人拉回去,多了一些不容人拒绝的强势,“你说生死相依,我一直记得。你若因为皇命难违就将这话忘了,我一定会对你做些什么的。”

        顾冉笑了,与他鼻尖挨着鼻尖:“阿宁对我做什么都行。”

        她的唇,有意无意地碰到了沈宁的,沈宁收紧手臂,很想就这样与她痴缠起来。顾冉却微向后仰,与他拉开了距离。

        “入了宫,一定要万事谨慎,切不可鲁莽冲动。”她道,“如若与你分开,也是我万不得已。不要忘了我,也不要恨我,因为,我一定会来找你。”

        “我们不会分开。”沈宁搂紧了她,把她禁锢在自己怀里,“相思,不要再有这样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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