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偿还
辰时正，金家人齐聚金府大门外。
昨日昏倒的金老将军，此时面色红润，已然看不出身体不适。
他看向送行的金猛夫妻，一张脸却是严肃的紧。
“老二媳妇，有些话，本不应我这个父亲说，然而……”停顿一下，金老将军道：“我儿是心善之人，你若是有心，就早日为他诞下嫡子。”
符锦枝闻言，微微笑，“父亲这话让儿媳惶恐，毕竟儿媳虽然截断了一份有问题的吃食，但却不知，其他吃食有没有问题。”
万想不到在今日之时，这个靖安侯府的庶女，还敢如此呛自己。
金老将军脸色顿时变黑，“靖安侯府的教养，就是让出嫁的女儿，如此与公爹言语？”
“儿媳之所以与父亲如此说话，实因气难平。”符锦枝看向那辆青色的马车，掀起唇，淡淡道：“狠毒的给儿媳妇下绝育药之后，却一点事情都没有。儿媳再没有见过这样人家。”
目光重新落到金老将军脸上，“只要一想到自家嫁进这样可怕的人家，儿媳实难生出敬重之心。”
眼见对方脸色越来越难看，符锦枝又挑起眉道：“关于儿媳娘家的事情，父亲若是心中有怨，最好还是去找正主。不过靖安侯府再不济，也没发生过如此狠毒的。也不知在我之后，还有没有人家，敢把女儿嫁进咱金家。”
这最后一句话，直接就戳到了金老将军的肺管子。
只要一想绝育药的事情被传的沸沸扬扬，他就恨不得生吃了传出去的人。
而此时，看着桀骜不驯的儿媳，金老将军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你母亲的事情，是不是你传出去的？”
“父亲的话，儿媳不明白。”符锦枝坦然的回视对方。
金老将军审视着二儿子媳妇，几息后，才阴着脸，重重肃杀道：“你最好与此事无关。”
同时，金老将军也在庆幸，他早早安排大儿子去后面的马车上，守着嫡妻。
不然就冲老二媳妇这张嘴，定然会让两兄弟再起冲突。
想着，金老将军看向一直沉默的二儿子，“老二，你虽然成亲了，但不要忘了，你是金家人。早日留下血脉，我曾答应你的，依然有效。”
“父亲，您若真心疼夫君，不若也让夫君辞官，我们夫妻也好随您回老家，侍奉左右。”金老将军的话音未落尽，符锦枝就紧紧的说道：“回了老家，儿媳与夫君有的是时间，生下子嗣。”
金老将军一听这话，登时气的一哆嗦。
他冷冷道：“你一个女子，张口闭口子嗣，毫无羞耻！”
“子嗣传承乃天经地义之事，假仁假义让儿子去送死，才是罔顾人伦，灭绝人性之事。”符锦枝挑眉冷笑，“父亲嫌儿媳妇说话直白，但儿媳却觉得，比起那假仁假义的父亲，儿媳这连皮毛都算不上。父亲你觉得呢？”
金老将军：“一派胡言！”
“是不是胡言，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该知道的人都知。”符锦枝说着这话，仰头望天，“时间不早了，父亲是不是该上路了？”
符锦枝似是很平静的一个问题，但听在金老将军耳中，却好像他已然去世了一般。
气的再次一梗，金老将军脸色泛青，捂上胸口。
一旁陪同的金管家见状，忙搀扶住，“将军，您没事吧？”
金老将军艰难摆手，气道：“我还死不了。”
一听这话，金管家心疼的不得了，他责备的看向金猛，“右将军，将军好歹是您的父亲。将军昨日才昏迷过，虽现在好转了，但身体毕竟还伤着，您就在一旁，任二少夫人如此气将军？”
闻言，金猛深吸一口气，想要开口。
但……
符锦枝碰了下金猛。
金猛一怔，看过去。
而在这当口，符锦枝开口了，“啧啧，看看金管家你这话，这眼神，若是不知情的，还以为夫君与你多亲近，金管家莫不是把昨日赶我和夫君走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二少夫人，我在与右将军说话。”金管家听了也生气，但他更知晓，不要与二少夫人说话，因为对方说话太毒，讲不过。
可惜，符锦枝却不买账，她再啧一声，然后道：“看来不是忘记了，是没把我和夫君看在眼里。你一个管家，真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
“二少夫人，老奴虽在府中当差，但却没有卖身。”金管家回道。
符锦枝：“你卖不卖身，我不想知晓，也不用知晓，我只知道，在其位谋其政，你既愿意在金府当管家，就要有做下人的觉悟。一个下人，却不将主子看在眼中，这可要不得。”
“老金，不要再说了。”金老将军见老管家也被气的不轻，重重开口道：“不要再与这恶妇言语。通知下去，立刻启程！”
说这话的时候，金老将军一直都在看着二儿子，眼中满是失望。
从小培养的儿子，为了才成亲几天的女人，就如此的忘恩负义，心寒啊！
这时候的金老将军也不想想，是他为了谋划，送儿子去死，才会得到这样的结果。
若真只是为了一个女人，就让一个从小培养的儿子如此，又怎么可能？
符锦枝就是天仙降世，也不可能。
恰好金猛也不是一个能忍之人。
被称为莽夫的他，瞅着父亲看向自己的失望。
堵在心口的郁气，让他忍不下的开口。
“父亲一路保重，儿子今日把这条命留在西北，以报您养育之恩。以后恕儿子不孝！”
金猛说着，跪下重重磕了一个头。
从今日起，到他死之前的日子，金猛会给自家的夫人。
那个嘴虽然厉害，但却傻的嫁给他一个将死之人，给他一个小家的女子。
若没有夫人在，在他知晓自己的死，只是父亲谋划中的一小环时，恐怕就会让自己发疯。
金猛的话和突然跪下，都令众人错愕不已。
符锦枝瞅着自家夫君的样子，轻轻的笑了。
这样的夫君，很可爱。
而金老将军的脸色就不好，“老二，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父亲，难道儿子的一条命，不足以偿还十几年的养育之恩吗？”金猛抬头，没有任何讽刺、讥诮，只是非常非常认真的反问。
金老将军瞅着二儿子的面容，气急反笑，“好！好！你的话，我今日记下了。日后我金家，再无二少爷。”
深深吸一口气，金老将军再次道：“启程！”
然而，金老将军想的好，但却有人不远配合。
“不能启程！”
妇人的大喊声，让刚准备动的妇人，都停住了动作。
这人不是他人，正是头上包着伤口的金三叔母。
她接到通知，知晓要启程了，再也在马车上坐不下了。
强硬的让丫鬟将自家扶下马车，金三叔母走到了最前面。
到来的金三叔母，奇怪的看眼跪在地上的金猛，但却没有在意。
毕竟子跪父天经地义。
她只以为将军大哥在训话，或是二侄子在跪别。
是以只看一眼，金三叔母的注意力，就看向了被金管家搀着的金老将军。
“大哥，我们不能启程，您可是答应，要给我们父亲做主的啊！”
金管家一听这话，心中一沉，他看向一侧的下人，低声道：“去请三老爷。”
金管家的声音虽小，但紧挨着的金老将军，却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此时本就生气，一见信任的管家有事情瞒着自己，更是气的不行。
他冰冷的目光划过金三叔母，侧首落在金管家的脸上。
金管家神情一肃，低声道：“将军，三老爷将昨日三夫人带进府中的良家子，收了。”
说到良家子，金管家看了眼跪着的金猛。
金老将军顿时明白，那些良家子，原本是给老二那个逆子准备的。
他顿时怒道：“这件事你为什么没告诉我？”
“昨日三老爷来时，天色已晚，将军您已休息了。”金管家坦然的回道。
金老将军顿时明白，定然是自己昨日昏倒的事情，金管家怕自己身体有碍，才擅自拦下，没有叫醒自己。
“今早你为什么没禀告我？”金老将军想明白，语气缓和不少。
金管家闻言，低头羞愧道：“老奴一忙，把这事忘记了。”
金老将军本想责怪，但想到嫡妻无用，整个府中的事物，都是金管家在管。
他重重叹一声，“把事情说与我听。”
“是，将军。”金管家回答着，心中暗道，三夫人一向难缠，只判三老爷快点过来。
至于做主之事，只看二少夫人刚才的表现，就知道没有可能。
而金老将军他不是真的想管。
他现在只想早日离开那逆子和靖安侯府的女人。
不过，同样知晓自家三弟媳妇禀性的金老将军，同样不想对方在大门口闹起来。
否则难看的，还是他们金家人。
是以，金老将军才会主动问起来。
在金管家将事情详细讲给金老将军的时候，符锦枝俯身掺向自家夫君。
“夫君，父亲已知晓您的心思，起身吧！”
夫人轻柔的话语，吹进金猛耳中，他髯须动了动，默默起身。
重新并立的夫妻两人，看向了金三叔母。
金三叔母目光触及符锦枝，下意识后退。
不过下一刻，她意识到，金府真正的当家人，将军大哥就在一旁。
她停住了脚步，挺起胸，哼一声。
然后轻倚在大丫鬟身上，捂着额头的伤，开口骂道：“丧天良的玩意儿，我劳心劳力，一片好心的为人好，结果不光被打，那丧良心的玩意，还算计我家老爷，今日若是不能讨回公道，我就不活了。”
“夫人，您别说了？”大丫鬟瞅着堂少爷看过来的目光越来越冷，下意识劝道。
可是，比起一向就爱板着一张脸的二侄子，金三叔母更害怕的是一旁他的夫人。
而此时，符锦枝感受到了自己夫君身上的冷气，不由看了过去。
金三叔母见符锦枝的目光没有看自己，反而转向了二侄子。
自认对方胆怯的金三叔母，并不会听大丫鬟的话。
她反而扬高了声音，“将军大哥就在旁边，我看那个胆大包天的人，再敢……打我！”
这话没说完，符锦枝的目光转了过来，金三叔母的声音登时就低了。
“打我”两个字，从金三叔母口中出来，几不可闻。
若不是大丫鬟挨着近，恐怕都听不到。
看着一个眼神，就让自己主子如此害怕的女人，大丫鬟将期待的目光，看向了一旁的金老将军。
她劝不住自己主子，只能希望老将军能为主子做主。
金老将军听完金管家的话，就见到了大丫鬟的目光。
皱了皱眉，金老将军看向二儿子。
“算计你三叔的事情，是不是你？”
仅凭刚嫁进府中的靖安侯府小姐，还办不到。
虽早知道，儿子不想收女人，但反手将女人送进叔叔房中，金老将军还是觉得心寒。
“儿子早对您说过，不收女子。”金猛直接认下来，“既然人是三叔母带回府中的，自然是送回三叔母宅中。”
因为事情紧急，再加上只要不是傻子，一看就知是怎么回事。
所以金安办这件事时，没有选择隐秘，而是高调得办了。
高调到，只要随意一查，就可以查到。
而这种行事风格，恰好很符合金猛的莽夫行事。
是以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金猛是事后才知道。
而符锦枝这个新嫁入金府的二少夫人，才是真正的指使者。
现在听到自家夫君认了，符锦枝也没有出声。
既然男人愿意庇护自己，符锦枝也不会逞强的站出去。
主要还是符锦枝知道，这件事不会是什么大问题。
在符锦枝这里不是大问题的事情，在金三叔母眼中，却是天大的事情。
就是身上的伤，和自己男人给收了六个良家子比，也是微不足道。
是以，现在一听金猛承认了。
金三叔母的眼睛都红了，她失去理智的大声质问：“二侄子，你不想要收下那些女子，你可以拒绝，为什么要这么狠毒的算计你三叔？从小到大，你三叔待你不薄啊？”
说着，金三叔母就要冲过去。
虽早就知道，但真的听到，是自家夫君，一直欣赏的二侄子算计的，金三叔母还是气急了。
不过，金三叔母刚动，就被匆匆赶来的金三叔拦下了。
他板着一张清瘦的脸训斥，“你胡闹什么？”
“老爷，不是我胡闹，是你这个二侄子太丧良心啊！”金三叔母只要一想到，自己一直管束良好，从没有其他女子的夫君，一下子收了六个良家子，她就恨得心都要碎了。
若早知道，她一定不会让，那些个女子进金府大门半步。
金三叔虽刚来，但金三叔母的声音太大，他也听到了。
这时怨怪的看眼二侄子，金三叔叹口气，收回目光，对着自家夫人道：“你跟我回马车，那些女子，你既不喜，回头就给些银钱打发了。”
金三叔母自然不会留着那些女子。
可今日那些女子不是重点。
她哭着看向金老将军，“将军大哥，您刚才听到了，二侄子他自己都承认了，您一定要为弟媳做主啊！”
“三叔母，您昨日不是才与我说，子嗣传承是大事。”符锦枝眼中闪过一道冷光，淡淡开口道：“三叔虽有一子，但终究太单薄了。有女子为三叔多多开枝散叶，三叔母应该开心才是。”
顿一下，符锦枝慢悠悠道：“且那些女子，还是三叔母您自己精挑细选，身家清白的良家子，三叔母应该更加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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