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救援
都说屈打成招，他们也试图用这样的方法让顾晴说出《殊天策》的位置。
而对于水，则是顾晴最畏惧的东西。
每次将她沉入水中的时间并没有太长，不然万一真的给淹死了，他们就真的什么都问不出来。
装着顾晴的铁笼一次又一次地被沉入水底，然后再被吊起来，再加上顾晴被蒙着眼睛，换作一般人只会被无限放大心中的恐慌。
全身湿透，头发丝、衣物紧紧地贴在皮肤上，呼吸不顺，每吸入一口空气，便是贯彻鼻腔口腔的窒息感。
“怎么样，二小姐，可想好了？”耳边传来黄泉尖锐的声音。
顾晴大口地喘息，从来没觉得空气这般珍贵，还未等她缓过神来，便又是一阵失重感。
你妈……
“我说我说！”铁笼在距水面不足一尺的距离紧紧急停止了下坠，铁笼在水面上摇摇晃晃，顾晴觉得自己又免不了一次水牢。
“好好说，不然——”黄泉威胁，没人能够熬得过水牢。即便是顾晴也不例外。
顾晴听声辨别着黄泉的方向，“《殊天策》本来是在问的手上的，但被抢走了。”
黄泉挑眉，“被谁抢走了？”
“祁，祁川。”
“墨国的皇帝？他抢《殊天策》做什么？”
“我要是知道还会让他给抢了去？”顾晴说的，不像是假话。
“你要是敢骗我——”
“骗你是小狗。”
然后顾晴感受到铁笼在不断上升，上升到某一个高度后停止了运动。
再接着，就是黄泉出去的脚步声，还有石门关闭的声音。
四下静悄悄的，除了她自己，听不到任何声息。于是她开始行动，一点点，慢慢地割着手上的绳子，她藏着袖剑，也是在启明书院机巧课上自己倒腾出来的，她从被关进来就一直在割这绳子，但由于是反手，加上不断被沉入水中，所以速度稍微慢了些。
终于，天无绝人之路，当手上的束缚一松，她迅速扯下蒙眼布，抓着铁栏杆环顾四周。剧烈的摇晃感叫她一阵头晕，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身形，她注意到，她下面的那个水池子，是活水。
也就是说有出口！
她立刻拔下发簪，抓住牢笼门上挂着的锁，这个时代的锁，锁芯结构简单，相对之下，开锁也要简单许多，虽然是第一次，但也是用成功的可能。
很快，只听得“咔嚓”一声，铁锁应声开启，直直地坠入水池中。
顾晴死死地拽住栏杆，虽然跳过崖还不止跳了一次，但上次跳崖加上这几次被水淹的经历难免叫她留下心理阴影，想要那么爽快定然是不可能的。
但一旦叫众生阁发现自己刚刚是在说谎，那就一命呜呼了。
顾晴一咬牙，加油，你可以的！
她注视着水面，深吸一口气，在石门开启的声音响起之前奋力地一跃而下。
“噗通——”
“咕噜咕噜——”
与其等别人来救，不如想办法自救，她可不是只会一昧依赖他人的人，而且她的自尊也不允许她一而再再而三地麻烦别人，她不想成为任何人的累赘。
纵然害怕，但要是不能挑战自己的话，就永远都会被禁锢在枷锁之中。
她使自己保持冷静，努力憋着气调整自己的方向与姿势，学着她看过的样子奋力向前游去，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憋气以及顺着水流的方向向前游，然后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千万不能放弃。
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马上就成功了！
在心理学中，有一个“自我实现效应”，用简单的话来讲，就是你相信自己能够成功，那就一定能够成功，不管要花费多长的时间。
此刻，她是能坚信自己能够创造奇迹。
不知过了多久，在肺快要炸掉之际，她能感受到水流速度明显变快。
快了，坚持住！顾晴告诉自己，只要想做，就没有完不成的事！
她重新调整方向向水面浮去，但水流的冲击力完全不是她这瘦小身板能抵挡的，才刚刚露出头，还没来得及抓住什么固定住自己，便被强大的水流携卷着走。
最后还是她扯住岸边的水草，才勉强爬上案，气喘吁吁地仰躺在岸上，贪婪地大喘气，她觉得自己的肺与四肢都已经不属于自己了，脑子懵懵的，还没缓过神来，眼前的景象由模糊变得清晰，她的意识告诉她应该是来到了郊外。
所谓祸不单行，逃是逃出来了，但怎么回去还是个问题，她可不认为众生阁的人看见她逃走了就会这么轻易地放过她。
但她实在没力气走任何一步了，又冷，又累，受这样的罪，还不如死了算了。
劫后余生的喜悦很快又被满腹委屈占据，她抹了一把脸，让自己清醒一点，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始终没落下来，她忍住了，硬生生地将眼泪憋回去。
坚强不是不会哭，而是能将流出的眼泪逼回去。
不行，不能死在这里！顾晴试图牵动自己的全身让自己活动起来，再不动的话，她费那么大力气逃出来就是无用功！
她爬起来，依然还没喘过气来，发丝与衣衫还在滴水，湿漉漉的，从来没那么狼狈过，一阵风吹过，带动树叶沙沙作响，由于寒冷，顾晴打了个寒颤，在她强撑着站起来的同时，身后响起了令人惊惧的脚步。
因为是踩在树叶上的，所以格外明显。
冷汗与水珠融为一体，已经辨不出来什么是什么了，双腿发软，不听使唤地颤抖，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劳累。
她猛地敲打自己双腿，催促自己快点动起来，但双腿就是不听使唤，除了抖一步也动不了。
一瞬间，顾晴的心跌倒了谷底，阴霾笼罩在她的头顶，她从来没有那么埋怨过上天的不公，凭什么偏偏是她遇到了这样的事。
顾晴不敢回头，她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急促，她几乎是手忙脚乱、手脚并用地跑开，却被身后追来那人一把捞了回去。
她被那人摁进怀中，顾晴像是受惊的猫咪，身躯一颤，条件反射就要跑，却被他死死摁住，温暖的外袍披在她的身上，顾晴安静下来，她也贪恋这一份温存。
她还闻到了熟悉的檀香，顾晴带着心中的一个猜测还有一点期待的欣喜慢慢抬头，果然是他。
方晴霁。
一颗悬着的心瞬间就放了下来，紧绷的那根弦也松了下来。
这就是所谓的安全感么。
“抱歉，我来晚了。”方晴霁用外袍裹着她，将她抱在怀里，语气温柔，其中又是满满的心疼。
他先前顺着祁川指的方向一路找到了众生阁的据点，守卫很多，他甚至还遇到了正准备出去的黄泉与碧落，但他并没有想那么多，等他回过神来，黄泉碧落已经捂着伤口逃走了。
等他进到关押顾晴的山洞，却发现里面一片狼藉，高悬在半空的铁笼子牢门大开着，里面空空荡荡，他观察水面，发现这是活水，心底生出了一分庆幸，心想着，如果这样，她应该是想办法逃生了。
顺着河流的方向找去，他才找到筋疲力尽、逃出生天的顾晴。
一时间心里很不是滋味，明明她不用遭遇这些事的。
在方晴霁的怀中，顾晴都不用睁眼，闭着眼，感受他带着她离开这里。
顾晴意识模糊，神志不清，只觉得自己是在一个很温暖的地方，迷迷糊糊间下意识地就往方晴霁的怀中缩了缩身子。
方晴霁一愣，嘴角轻轻勾起一个微弱的弧度，她就像只小猫似的。他像拍婴儿似的，轻轻地拍她的后背，温柔道，“没事了，我来了。”
“……嗯。”怀中的小猫轻声应着，仿佛不抓住什么她就没有安全感，她抓住了方晴霁的衣襟。
劫后余生的人是最脆弱的，一丁点的温暖都会被她视为珍宝。
方晴霁收紧了胳膊，将她牢牢地锢在怀中，下巴抵住她的额头，似乎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没事了，我来了。”
怀中的人没有反应，像是睡着了，从紧张的状态放松下来，就会犯困，需要好好休息。
沉默了一阵，他低声道，“别走……”
“……嗯。”怀中的人轻声回应，简短的一个“嗯”字，却是带了哭腔。
她是一个极其别扭的人，又喜欢独处，又害怕寂寞，当她发现自己一个人被关在铁笼里时，当一次又一次被浸没在水中时，她心中的绝望不是文字能说得清楚的。
但即便如此，她还要靠自己想办法自救，她割绳子、开锁时的手都是抖的，她知道这不是最好的逃生办法，但是在那种情况下，她已经无法冷静下来思考更加万全的对策，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也许在下一次黄泉将铁笼子沉入水底的时候她就会停止呼吸。
她讨厌黄泉所以不想死在她的手上，不想让她如愿，她还有没做完的事，所以她也不能放弃活着，如果自己死了，秦蓁蓁会哭的，方晴霁又该怎么办？虽然自己万全不记得他，但是他辛辛苦苦把她带到这个世界……
这些事情如走马灯一般在她面前闪过，怀中本应睡着的人却带上了哭腔，由小声的啜泣逐渐转变成嚎啕大哭。
“没事，哭吧，我在。”方晴霁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但既然连向来坚强的顾晴都忍不住流泪，说明真的受了很大的委屈，他能做的只是陪着她。
他像是捧着一个瓷娃娃，又像是捧着什么绝世珍宝，一步一步，走得很安稳很结实，他不知道今后等待他们的是什么，但他知道，绝不能让她再受到这样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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