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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向孟青讨价还价?

  ……倒也,有这个可能啊。

  然而夙流萧心里一丝意外也没有——即便魏晋桐真的是个只靠外祖家过活的皇子,他也不该安生的活到现在。

  他早有所感,与魏屏都是做好了准备的。女子之身谋夺大位不易,不论是什么可能都该是他们要考虑的,只是他们二人对外说时,言谈间对魏晋桐都还是不加掩饰的鄙夷。

  而且说白了,他们的谋算并不算是天衣无缝,早年与那两人的交情也不是无人知晓,即便魏晋桐想不到他们会达成交易,也可以去试探他们四人之间的交情比起利益是轻是重。

  甚至夙流萧除了“果然如此”的感觉之外,还有点莫名的兴奋,大概是觉得有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将来对阵要有趣得多。

  只是他本来就不打算在谋算上赢了魏晋桐,他想的是只要魏晋桐敢出长阳城,就一定要让他有出无回。

  而如果一个隐藏自己二十余年的人在成就大事之前就栽了,也使人觉得有趣。

  只是魏晋桐身边也有高手……罢了,也不是什么令人惊奇的事,端看谁的本事高了。

  夙流萧的脚步一顿,随即继续往前走。

  这本没有什么,只是抬脚时慢了一点,夙流萧面上的表情还是不变的,哪怕他心里惊惶还是狂笑,只要他不愿意,那张脸就永远如同假面具一般。

  可那小太监却觉察到了,扭过头来笑着问:“夙先生——我就托大唤您一声先生了——咱们现在是去见三殿下,您就没什么想问的吗?”

  这话好像是怕他不懂规矩,好心提点一般。

  但夙流萧看的清楚,小太监对魏晋桐的推崇是真,其余都是假,而且那股子尖酸刻薄的味儿如上涨的潮水一般,说的好像极其的关心夙流萧面见皇子会不会出岔子,可他那双三角眼又明明白白地刻着轻蔑。

  他对人这般轻视,一部分源自对夙流萧的敌意,其他的大概就是做戏了,应是想试试能不能在夙流萧身上找寻到破绽,左右多说几句话,也不碍着什么事儿。

  哪怕是敌意和轻蔑,不甚真诚的感情都让他整个人都透着古怪和扭曲之感,夙流萧这个人寻常装惯了,一时也有些受不住他这般故意显露出来的面目。

  方才他被金陵城主放出的杀意震慑,那副害怕的样子落在夙流萧眼里,倒也得让他惊讶这小太监着实会装。

  若非感觉到他内息绵长,行走的步子都与常人有极微小的差别,自己又是个自幼习武的,恐怕也会像别人一样被他糊弄过去,看不出他是个高手。

  可现在知道了他也是个有本事的人,再看这假模假样的嘴脸,着实是考验人。

  但不应他也不行,谁知背后有什么算计,若是一直保持这大家心知肚明的程度,对谁都好。

  夙流萧心里一叹,真是万分地想念与祁泽相处的那几日,虽说互相之间也缺不了勾心斗角,但到底是昔年的友人,知道底线,便极好把控分寸,很难给人留下话柄,过了几日再见,还是得互相寒暄的关系。

  就是孟青被鱼娘算计了,他想她也会选择在自己这里讨一份好处。这并非夙流萧不能承受,甚至还能利用这个把柄在他们二人身上反讨回利息来,左右是博弈,端看谁手段高,谁豁得出去了。

  那两人只有在事关对方的事情上会像个疯子一般豁出去,但魏晋桐这么多年都没有给人留下过真实的把柄——他一贯是让谢家护着的,从未听闻其本人动手,唯有一个荒诞的名声被传了多年。

  然而传闻太过,到底叫人觉得其中有人暗中操纵,若非他出了长阳城还在装纨绔无脑,过个几年,魏晋桐什么都不做,就能渐渐地洗刷掉这些坏名声了。

  夙流萧也回了一个多年垂练的假笑,其实他倒也明白,虽然别人没有证据指正他与祁泽忽然开拔打过来的事情有关,但到底他人在这里,哪怕从未插手军中,叫魏晋桐捉住了,也是无论如何都逃不脱干系的。

  不过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有些面子却还是要做,所以他极配合地问道:“还请公公指点。”

  然而他这句话也是没有诚意的,就差一声冷笑,戳破互相之间薄如纸的客气。不过夙流萧就胜在他有一副好相貌上,又是多年装惯了的,到底没有那样的刻意和扭曲,换了个不甚知事的,或许还真能被他给骗过了。

  都是有功夫傍身的,夙流萧能够感觉到小太监身上的不对,是有些比人强的原因的,但那小太监也不至于就这样把夙流萧认作是普通的书生。

  他算是奉命得罪人,可这局势也看的清楚明白,现在夙流萧孤身一人上了船,却也不是好拿捏的主。而且他的主子爷说了只叫他去得罪人,不管兜不兜得住,都是魏晋桐自己的事,他便放心地去做了。在夙流萧面前更不会坏了魏晋桐的事。

  但到底是心里一沉,琢磨起来。

  夙流萧任这沉默蔓延开,唇边的笑就像是刻上去一般,恍惚瞧不见变化。身后跟着的人看不穿他们之间无声的交锋,只听得夙流萧好似是服了软,登时有窃窃私语之声。

  不过船上船外都是丝竹绯糜音,男人的眼睛恨不能长在姑娘的身上再分不开了,各处都有叫好和哄笑,倒还真让夙流萧没听清后面的人在说什么。

  不过没有太安宁的沉默,前方有女子银铃般的笑声传来:“你这亭雀奴,手脚是越发地慢了,喊你去将贵客带来,磨磨蹭蹭地不见人。离了宫里还这般散漫,仔细你的皮!”

  “芮娘子这是恼我了,夙先生运气不好,我是没工夫与您说说殿下的规矩的。”小太监笑弯了眼,小声道,“她新学了一手做灯笼的本事,倒是好久不剥皮了,我却不想去试呢。”

  他不急不缓地领着他往前面走,虽有灯烛在前,却也似往地狱里去。

  走道里狭窄,灯笼外面罩着幽红的纸,竹丝透着光在纸上留下道道黑色的痕迹,倒像是经年累月地受烛火烟熏留下的刻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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