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前朝势力竟将爪子伸到了宫中，还险些同时害了两个皇子，这一点让康熙空前恼怒。
除了心疼儿子之外，他心中还难免有些后怕：若是那些逆贼直接对他这个皇帝下手呢？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恼怒和后怕之下，他恨不得将整个前朝后宫都查个底朝天，拔除一切有可能的隐患和危险。
故而，他近来的注意力大多都在清理反贼安在宫中的钉子一事上。
正因如此，他对宫中事宜的掌控程度空前强大，毓庆宫和西四所、钟粹宫的往来他自然不会错过。
得知太子大方到让胤祉回礼回得“捉襟见肘”之后，康熙差点没当场不雅地喷出口中的茶水，一时啼笑皆非，笑骂道：“这俩糟心孩子！”
若是让朝臣知道太子这般豪奢，定要有人上奏弹劾了。
他及时下口谕制止了兄弟俩的荒唐往来，将胤祉从这甜蜜的负担中解救了出来。
经过惊马和送礼这两件事之后，后宫诸人对太子和三阿哥之间的情谊有了更深的认识。暗骂钟粹宫母子奸诈如斯的暂且不提，最直观的表现是，荣妃协理六宫事务时更为顺畅了，内务府送到西四所胤祉处的份例也隐隐上了半个档次。
因着额娘是四妃之一，自身又与太子交好，胤祉从内务府拿到的分例向来就是不曾克扣过的，有些能做手脚的分例甚至远超平均水平，堪称上等了。
如今这原就是上等的分例再上半个档次，也就仅次于皇上、太后和太子等人处所用的极品等级了。
见风使舵向来是宫里奴才最擅长的事情，但像这种原本就没亏待主子却突然加倍献殷勤的情况，还是极少见的。
胤祉有些纳闷。
但和寻冬、成安等人的忧心忡忡不同，虽然他也赞同他们所说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但他并没有太把内务府突如其来的不正常行为当回事。
他们献他们的殷勤，有所图就有所图呗！反正狐狸尾巴最后都会露出来的，急什么！
又不是他主动应的，到时候即便内务府所求他办不了，大不了抹干净嘴不认账呗！他还小，耍无赖是本职工作，不是么？
胤祉三言两语安抚好身边略显焦躁的奴才，然后便心安理得地享受起了内务府的供给。
不得不说，这上好的红罗炭就是比一般的好用，烧起来全无烟气不说，火力也更旺，烤出来的串儿都要更香一点。
在钟粹宫住着的时候，毕竟是在额娘的眼皮子底下，胤祉纵有再多想法想要试验，也只能收敛着点，装作乖巧懂事的样子，最多偶尔调皮捣腾一下。
搬进阿哥所之后就不一样了。
管事嬷嬷只带了两个嘴巴最牢靠的，身边贴身伺候的也只留下了一个寻冬和一个成安，其余奴才尽皆被打发到了外间伺候，寻常进不得里间的门。
寻冬和成安都已经是他自己的人了，他自然不用担心他们去荣妃处告状。
于是，熟悉了阿哥所的环境之后，胤祉便鸟儿悄悄地干了不少之前没干过的事。
暖屋用的炭盆里烧烤，只不过是其中很小很小的一件罢了。
这天，他正在小书房里间吃着成安在内务府新送来的上好红罗炭上烤的烧烤，手里还捧着上次从太子那儿借来的游记，端的是一副富贵闲人模样。
外面四阿哥到来的通传声刚刚响起，里间胤祉吓得差点一哆嗦，手上的串儿都直接掉地上了。
火急火燎地让成安赶紧收拾，胤祉自己则赶紧迎了出去。
刚掀开帘子，满面阴沉的四阿哥便直接撞了上来。
“四弟这是怎么了？”胤祉原本还有些不自在，见他这副样子，就在嘴边的调侃也说不出来了，急忙问道。
四阿哥勉强勾起嘴角，站定干巴巴地回道：“……没什么，想寻三哥说说话，不请自来，不知道三哥现在可方便？”
胤祉心道：瞧你这副丧得恨不得立马就去死一死的样儿，不方便也得方便啊！
“方便！怎么不方便！我做完功课便没什么事儿了，离就寝也还早，只要四弟不嫌弃三哥这儿没收拾就行。咱们里间说话？”他硬着头皮邀请道。
人都到门口了，再往外面拉倒显得有些刻意，搞得好像屋里有什么东西见不得人一样。他只能寄希望于成安手脚利索一点，将该收拾的赶紧收拾掉。
若是以四阿哥平时的秉性，定是不会做出这种不请自来还兀自往别人屋里钻的事情，即便像现在这样被邀请了，也会推拒一番，但现在他已经没心思管那些繁文缛节了，抿着嘴轻轻嗯了一声便迈步进了。
“三哥好兴致。”他一进门便闻见了里间弥漫着的食物香味，不渝的心情倒是略好了些。
胤祉尴尬地笑了笑，瞪了成安一眼。
让这小子收拾，他倒好，收拾是收拾了，将烤好的串儿从炭盆上收拾起来放进盘子里，这是生怕别人看不见？还有软榻上的书和桌子上的点心饮品……一样都没藏起来！
成安一脸冤枉：明明是主子您自己不拦人还亲自往里带，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他就算有八只手也收拾不出什么名堂来啊！况且他又不会法术，没那个本事将屋里的东西凭空变走啊！
看着三哥主仆之间的眉来眼去，四阿哥微微挑眉，自顾自坐到了烤串前，拿起一串自己认识的蘑菇，看着盘子里堆着的其他素菜：“之前只听额娘说过烤肉，倒是没听过素菜也能烤的。”
胤祉挠挠头，嘿嘿笑道：“闲来无事弄着玩罢了，四弟你也尝尝，我觉得味道还不错。”
“三哥觉得不错，那必然差不了。”比邻而居也有小一年了，四阿哥对胤祉在吃食上的在意也略有几分了解，闻言自是欣然用了。
蘑菇自身的清香和油脂的肥美结合在一起，一入口便迅速征服了味蕾，他的表情更松快了些。
见他脸上不复之前的阴沉，胤祉心道：果然，美食才是抚慰人心的最大利器。
“甭跟三哥我客气啊，多吃点，烤韭菜也别有一番风味，还有这个……再尝尝我让膳房做的酸梅汤，改过配方的，要是你喝着也觉得不错，我便让人抄个方子你带回去。不过这个秋冬时节不好多喝，等来年夏日里，多放点冰进去，那味道才是绝了……”一说起吃，胤祉便滔滔不绝了起来。
四阿哥吃了一串又一串，听到这里忍不住打断道：“三哥，额娘说咱们年纪小脾胃弱，吃不得冰。”
闻言，胤祉心虚地眨眨眼，咳，荣妃也不让他用冰饮来着，就算是冰鉴，她都不让奴才往近处放。
“我知道，这不是在阿哥所嘛，咱们偷偷用一点也没什么……”见四阿哥眼中的不赞同满得都要溢出来了，他连忙补充道，“我也就是这么一说，嬷嬷也拦着不让用呢！”
四阿哥这才收回目光。
胤祉腹诽不已：人的性格果然是从小养成的，四大爷小小年纪就能自律成这样，而且现在的眼神就怪能吓唬住人的……难怪以后能成大事！
领着弟弟吃饱喝足以后，让成安和寻冬收拾完便出去守着，他这才试探性地出言问道：“四弟今儿是心里不痛快？”
四阿哥今儿午膳便没用，下午更是水米未进，还在演武场发泄了一下午，身体和心情的双重不痛快才让他沉着脸鬼使神差地来了胤祉这儿。如今吃饱喝足之后，饱腹感很好地慰藉了从德妃处受伤的心灵，他也就不怎么愿意想那些不痛快的事儿了。
“没什么……无非是一时钻了牛角尖罢了，缓缓便好了。”他含糊回道。
近来宫中跟四阿哥有关的传闻无非是那么一件，胤祉也从荣妃和太子处隐约听说过一点，见他不远多说，心中便多少有了几分猜测。
德妃娘娘自打封妃之后便一直有意想要回四阿哥，这在宫中并不是什么秘密。
四阿哥养母佟佳皇贵妃当然不愿意放人。
康熙二十二年皇八女夭折之后，她便再未有过孕信，身子骨也一举衰败，太医甚至隐晦提过有碍寿数之言，再孕皇嗣……只怕是妄想了。
故而，且不说抚育多年她早已对四阿哥视若己出，光是她如今膝下除了四阿哥胤禛这个养子之外再无皇嗣，她便不可能放人。
之前四阿哥养在佟佳皇贵妃身边，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德妃还没那么大能耐能将手伸进承乾宫，除了在康熙面前哀婉表达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思念，也做不了什么别的事了。
但等四阿哥搬来阿哥所以后，情况就不一样了。
佟佳氏在宫中虽也有不小的势力，但孝康章太后过世得早，没能留下多少自己人，大部分势力都是佟佳贵妃和宫外的佟佳氏一族在这十几年中经营出来的，承乾宫还能勉强经营成铁板一块，不属于后宫范畴的阿哥所他们就没法完全掌握了。
德妃出身乌雅氏，别看包衣出身貌似不显，但论起在宫中的势力，她还真不比其他大族出身的妃嫔差，甚至还要更胜一筹。
安插几个钉子到阿哥所，对她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罢了。
于是，搬到阿哥所之后没多久，四阿哥便日常面临着生母和养母之间的博弈，光是先去谁那儿请安这事，都能让两个主位娘娘争得鸡飞狗跳。
生恩养恩两难全什么的……也太为难一个孩子了。
佟佳皇贵妃和德妃之间的恩怨，又何必牵扯到孩子身上呢？胤祉有点心疼眼前面带郁色的弟弟了。
“若是当真有什么难以决断的事，汗阿玛肯定知道该怎么做，四弟不如尽管去问汗阿玛便是。”一时不忍，他便直接给出了个主意。
四阿哥讶异地抬眼看了他一眼。
问汗阿玛？
在生母养母之间自处两难什么的，怎好拿到汗阿玛那儿去光明正大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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