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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崖城之前世的记忆


一百多年前。

        那一日,黄泉河畔的风实在太大了,吹落了曼殊沙华仅有的几片花瓣,吹掀了原本平静的忘川河面波涛滚滚,吹得众人口目难开。

        八百里黄泉之上,剑鸣阵阵,声势如洪,惊天动地,似乎是在为什么人壮行。

        浩荡的人声剑鸣在河内扩大,翻涌,其然却并不是什么欢喜之事,这是一场批判,更是一场剿杀。

        男子握剑伫立于花丛之间。

        他着着一袭红衣,衣上勾勒着黑色邪魅的曼殊沙华之朵,唯美而嗜血。三千青丝用玉冠高高束起,深黑色的眸子微微张阖,秀气的剑眉,高挺的鼻子,微启的朱唇,面相十分俊美,但除却那几分仙气之外,却又显的冷酷,漠然。

        他手中的剑玄铁而铸,透着淡淡寒光,剑柄一条金龙图雕之案,刃如秋霜,威严无比。

        其名为沧耳,放眼整个阴界,能拥有此剑,且能完全将它驾驭住的,唯有一人。

        此人,便是阴界南城府的冥王殿下-----冥若尘!

        “良穆,你也是来杀我的?”

        他微微抬眸,目光寒冷,凝视着几丈开外与他面对而站的男子。

        男子矗立的身子稍怔了怔,面色越发苍白,并未及时开口相答。

        冥若尘仰头,脸上不觉一凛,冷笑道:“好极了!”

        天空之上,红日笼罩,冥若尘渲染这血滴的红衣在空中飞舞,剑光霹雳一般在人群中疾飞;只闻的长剑交击之鸣,这是一场搏命厮杀,杀的却只有一人。

        “冥若尘,你杀我同胞,屠我城池,人神共愤,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哈哈……”

        冥若尘仰天长笑,手中苍洱呼啸而出,剑气逼出崩溃极限的边缘,将那包围他的鬼官人士悉数击倒,才落于地面,嘲讽道:“杀你同胞?屠你城池?你们确定今日到此只是为了报那家破人亡之仇,而并非是为了我怀中的长生之术?”

        听到这一句,那些被击飞的人重新站起,却只纷纷举剑不答。

        只得一气焰稍高的人道:“你休要狡辩,长生本就是违背天道,你此番恶性,便是报应。”

        冥若尘面色阴沉,手附上胸口,道:“可笑之极!”

        语罢,他眉间忽闪过一丝锋利,眯了眯眼,抬手吼道:“还给我!”

        那人嘴角一勾,道:“什么还给你?”

        冥若尘目光几乎犹如刀刃一般,道:“我的东西,还给我!”

        见他模样,场上众人极似像抓中了他什么弱点,露洋洋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侧首讽笑道:“什么你的东西,你如今不过是丧家之犬,皮毛不剩,还能留下什么?”

        冥若尘笑容可掬:“呵呵!你们恬不知耻想要抢的不就是我的皮毛吗?我再最后说一遍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最后一句,他脸上的笑容攸然不见,语气陡然转冷,已经是失去了耐心,右手缓缓扶上沧耳,周身被散发的黑气围绕,战争就要一触即发。

        良穆沉声上前,道:“若尘,冷静!”

        场上的人都不禁打了个冷颤,那苍洱剑能开山斧田,剔人魂骨,若真是以鬼石加以利用,可谓是所向披靡,天下无敌,他们不敢去赌冥若尘是否已经真正参透了此剑的剑术。

        那人头皮一麻,敛了笑意,趁此即将爆发之时,忽然抬手一举,道:“你要的可是这个?”

        闻声,众人目光聚集,只见那人迅速从袖中掏出的是一个绢布筒子,绢上有色,似是描着何种彩色画样,因绢布捆卷成柱,所以具体是什么又看不太清。

        他人不明,冥若尘却脸显担忧,伸手道:“还与我!”

        那人一挑眉,瞬间变脸,道:“凭什么?”

        冥若尘语气一沉:“你找死!”

        剑气骇人,沧耳已经被手掌拿捏到极致,那人目中闪过一丝恐惧,不过却是横脸将那绢画一举,大声喊道:“你要动手吗?那我便立马毁了它。”

        冥若尘握着剑柄的手稍稍松了松,厉声道:“你想怎么样?”

        那人并不急于回答,而是将那绢画捏在掌中把玩了几圈,才慢悠悠的回答:“还给你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现在立马弃械投降,并且跪下磕上三个响头。”

        “否则,你知道这……”

        话音未落,忽听一声冷嘲,一抹快似闪电的人影飞身而过;那人脸色一暗,手中已是空空如也,抬头一瞧,夺走那绢画的人正是良穆。

        “你,还回来!”

        良穆低眸望了望手中之物,将目光投向冥若尘,伸出手道:“若尘,跟我回家吧!”

        闻言,冥若尘原本阴沉的脸微微舒缓了几分,缓慢转过身脚步不知不觉向前挪了半尺。

        忽又顿住:“若是我不愿意呢?”

        他盯住那幅绢画,没想如今他竟也拿着它威胁自己,悠悠冷笑又问:“你也要毁了它吗?”

        良穆苍白无力的摇摇头:“信我。”

        冥若尘终是信他的,不然也不会在听见这两字后毅然向他走去。

        只是,世事惘然。

        见局势扭转,那首夺绢画的人脸露不甘,紧握手中利剑飞刺而上,这一击措手不及,径直刺向冥若尘脑后。

        良穆回到原地,还未来得及做下一步动作,突感剑光刺眼,抬眸双目一睁,顺势抽出洗墨,飞身前去营救。

        此刻,冥若尘的目光已经是完全定格在那幅绢画之上,丝毫没闻见身后的动静,他目中映着良穆飞刺而来的身影。

        长缀的剑柄上镶着许多黑白错杂的时间,似怨如哀,如悲如泣,向后看去,剑锋尖锐,银白色的剑身还泛着冷冷寒光,顺着那锋利的剑尖缓缓滑落的血珠,纵横离散,凄凉妖艳。

        “若尘!!”

        良穆不敢置信,他这一剑竟是直接从冥若尘心口穿过;不!这不是最后的宣判,他这一剑是要帮他的,不是要杀他的……

        他望着眼前跪倒在地,唇角涌出鲜血蜿蜒,一脸惆怅与冷漠交织的冥若尘,半晌才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掌心扩散,那借刀杀人者瞬间五脏俱毁,鲜血喷洒,落到了人群之中。

        良穆跪地扶住冥若尘的半个身子,泪眼婆娑道:“若尘!别……别动,我这……这便救你……”

        此时此刻,那一向风度优雅,气质不凡的东城王殿下竟是突然结巴的难以开口说话,他慌张,害怕,恐惧,手颤抖了好久才慢慢附上冥若尘那涓涓淌着鲜血的心口,想要以法止血。

        洗墨剑穿刺在胸口,一半在前,一半在后;根本无法治愈。

        冥若尘轻轻一咳,咳出一口血,只道:“绢画,绢画……”

        听见呼喊,良穆才反应过来,从搂住他后背的手中抽出已经被染红的绢布筒子,放置跟前,道:“在……绢画还在……”

        只是话音还未落下,他手中的绢画已经不再是绢画,那绢纸筒子居然瞬间在两人眼皮子底下化成了灰烬,冥若尘眼中原本亮起的光焰迅速熄灭。

        良穆目光一寒,怔怔望向人群。

        只听那人一边吐着鲜血一边笑:“哈哈……这皮毛不要也罢。我既得不到,那么旁人也别想得到,早在你夺去之前我便施了法,半刻钟之内若没有回到我的手中,它便会自动焚毁,哈哈……”

        说完,他目一闭,头一偏,便当场死去。

        良穆目光暗淡,也顾不上那人是真死还是假死,慌忙低头抓住冥若尘悬在半空还未收回的手,道:“若尘,你告诉我,那绢画里面是……”

        “滚开!”

        可是此时的冥若尘眼下已经根本顾不上他说话了,眼中也完全没有良穆的脸,更看不到良穆目中的慌张,也看不见他赤红的眼眶,他赤着双眼将他推开。

        良穆被他推得落到了几尺之外,站稳之后再去瞧他,却未来得及上前。只见洗墨带着血珠飞落回了脚边,而冥若尘早已经持剑飞舞在了众人之间。

        沧耳出鞘必见鲜血,他杀的是心怀鬼胎的人间正道,灭的是披着人脸的魑魅魍魉。

        只不过,太多了……杀不光的。

        冥若尘潜回鬼都时,已是强弩之末。

        眼下他终是花光了最后的法力,以一道无形的屏障将自己一人隔离在了忘川河畔。

        冥若尘颤颤起身,捂住往外涌着大量鲜血的的伤口,几乎癫狂的长笑了几声。

        笑完道:“你们说的没错,今日这番,是我冥若尘的报应,报应的时辰到了,不过其实我早就不想与你们折腾了,什么鬼石,什么长生,我通通都不想要,你们拿走便是,什么家破人亡,什么血海深仇,你们要杀我报仇,杀便是了!”

        众人冷眼相对,知他已是油尽灯枯,也不再有人愤愤出头。

        只有良穆俯下身子拾起洗墨,痴痴凝视着他的眼中划过一丝伤心,颤抖着唤了声:“若尘!”

        闻见呼唤,冥若尘身子顿了顿,可此刻他脑子已经是处于神志不清,半疯狂状态了,所有情绪瞬间放大,他缓缓侧头,淡淡瞄了一眼这边,目中冷漠。

        许久才道:“良穆,你还记得我曾经与你讲过魂归忘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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