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鬼域浮城
二人过了奈何桥，便见桥头不远处出现了一座不大不小的宅子，余千晨屏气凝神，奈何桥之后是孟婆庄，也是死者去往投胎路上的最后一道关卡。
他不明白良穆与他为何要走这一条路，难不成还得假装喝一碗孟婆汤再进入阴界？
到了这里，良穆依旧牵着他的手，步子不急不缓走到宅子前方，只见此宅竟如一座亭子一般。
两人从外面一眼便可瞧见庄内全景，雕梁画柱，朱栏石砌，触目皆是精致华丽用珠玉做成的帘子，门庭之间摆放着一张玉啄的长桌子，相衬之下，美轮美奂。
余千晨忍不住驻足观望，瞧完庄内，再瞧四下，宅子旁边还有一个带院的园子，园中鲜红一片，竟是种满了一院子曼殊沙华。
花朵红的热烈深沉，清风拂过，扬起花朵，风中随着香气传来一阵“吱吱”声；声音忽高忽低，向着音律寻去，得见花园深处有一位正荡着秋千的女子，她身姿妩媚，着着与花儿一般火红色的衣物。
秋千在微风的带动下，越荡越快，越荡越高，转眼间，外面二人便看见了那女子在起伏间衣袂飘飘，面上桃腮粉红、体态婀娜多姿、眼目流转似水，宛若天仙下凡。
余千晨看得出神，那女子身在花海中央，细细望去，仿佛便是其中开得最艳的一朵花儿，他暗自感叹，不曾想这腥秽难近的忘川河畔竟还有这样一道美不胜收的景色，实在是难得啊！
“千晨。”一道温润的喊声唤醒着迷的痴人。
余千晨晃晃脑袋收回眼神，良穆拉着他继续向前走，方要经过那名女子眼前，花中的她停下秋千惊鸿一瞥，眼中居然有些忧伤之色，朝着这边二人微微一点头。
余千晨心头一热，瞟向良穆，只见他也点头与那女子回应，这才明了，自己使了障眼术，女子那般作为却是给良穆一人看的。
女子点头后便收回目光继续迎风荡起了秋千，不再理会，余千晨忍不住询问：“这女子好像识得你。”
良穆边走边道：“她是孟婆！”
“孟婆？”余千晨张大了嘴巴：“她是孟婆？这么年轻的吗？”
他所听所闻的孟婆可是一位专注熬汤、年过六旬的老婆婆啊！而且书中还描写到孟婆生性玩劣，倘若遇到不守规矩的投胎者，便直接成了她的腹中之物，一来二说的孟婆与这名女子可完全是两个形象。
良穆道：“不错，孟婆本乃是一名年轻女子，并非你们口口相传那般丑陋不堪。”
他语出平淡，似只是在解答，但这话一入余千晨的耳朵，却有了另外一种味道，感觉是在为她打抱不平的辩解。
他心道：“莫不是他俩有什么关系？可……方才那眼神分明又不太像。”
他试探道：“你和她……很熟吧？”
闻言，前面的人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眼中多了一丝怪异，道：“她乃黄泉女官，是阎君的人。”
“啊……”
余千晨假装无辜，看向他，所以到底是阎君的官，还是阎君的人？他感觉对方已经看穿了他的心思，急忙转移视线，望着前方道：“两条路走哪一条？”
良穆有意无意的拉了一下他的手，道：“左边。”
“为什么是左边？”分明右边的路更为宽阔平坦一点，而且左边前方，分明已经快到了尽头。
良穆淡淡回道：“右边是去往投胎的路。”
“哦……”
余千晨跟在身后向左边那条道走去，才行没两步，前方突然停下步子，他不注意间整张脸便抵在了前人的后背上。
“怎么了？”他捂着鼻子侧头瞟去，两人前方白雾茫茫，显然是路到了尽头。
正当疑惑之际，良穆转身道：“换你走前面吧！”
“啊？”余千晨吃惊的看了看前方白雾之下的万丈深渊，又望了望他，咽下口水，有些认怂道：“良穆，你是认真的？”
这玩笑也开得太大了，他讲着，转身便要往回走，良穆一把扯过他的衣袖，平静道：“那是假象，不用害怕！”
余千晨不相信，喊道:“你骗人吧！假象这么真实。”
良穆道：“信我。”
信？还是不信？余千晨上前又探了探那深渊，太深了，深不见底，他一步也不敢迈出。
犹豫之间，只听身后道：“你若不信我，那还是换我走前面吧！不过这里雾大，容易迷路，你需好好跟紧我才行。”
说着，良穆已经上前伸脚迈向了深渊上方，刚要踏上去，余千晨拽回他的手臂，道：“信，我信你，好，我走前面。”
嘟囔着将他拉到身后，又道：“我若不信你就不会跟着你来这儿了。”
想来，也真是奇怪，他们两人分明才相识没多久而已，可却仿佛一见如故，如同老友重逢，很轻易的就信任了对方。
“可你要是骗我，你就死定了！”
余千晨眯着眼睛，百般挣扎下，终于探出一脚，轻轻踩进雾中，脚掌稳着地，他心中七上八下，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身在雾间，脚下什么也没有，依旧深不见底，可却没有跌落下去，果真一切都是幻象。
良穆从雾外走进来，丝毫不见慌张与惊奇，只是轻声道：“走吧！我在后面跟着你！”
鬼都城，面积辽阔，地处平原，算是整个阴界最大最繁华的城池，鬼都呈正方形，四方四角为封城，分别居住着阴界四位府王，远远瞧去鬼都城又成了城中之城。
而当余千晨看到这座巨大到恐怖的城池时已经是深夜了，也是到了这里，他才意识到自己之前没对阴界做过多了解的时候是多么的狭隘。
眼前的古城才是真正的夺天地之造化，一座座浩大的城池完全无视了万有引力虚浮于雾中，于层层云雾中若隐若现，仿佛受到了什么奇异力量的驱使。
当他踏进城门里，隔去外面的雾气，城内神秘事物清晰的呈现在眼前，四周街道与阳界无异；\''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只不过少的是些许生气罢了；伫立望去，整座耸立的城池既神秘又压抑。
即使，后来在阳界书中了解过阴界的地貌，但却没有如今那种身临其境的感觉了。
行到街中，这里的\''人\''好像并没有对他产生过多的好奇，像是已经瞧惯了人情世故，而对于他身旁那位本就来自这里的府王来说，更像是回到了故乡。
余千晨好奇的将整座城景尽收眼底，确认了是真实存在之后才忍不住感叹道：“妙啊！与书中所写分毫不差。”
良穆瞧着他满脸欢喜的模样，问道：“书中？有写这里吗？”
“有啊！”
余千晨落下目光侧头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在我们阳界啊！有一位神人，他画人画物画妖魔，写天写地写阴阳，天底下的事他都知道，而且还把他们写成了书，我有幸看过一本，刚好就是关于这阴界的地府集。”
讲着，他还算是得意了一回，以前总觉得这书中所写有那么一部分不可信之，但如今看来也并不完全是那么回事，至少，这鬼都城与书中所写一样。
余千晨认真道：“下一次，你再去阳界，我拿给你瞧瞧。”
良穆笑着点点头，余千晨又道：“对了，书中还记载了你们四大府王的事迹，说的是每新立一位阎君，就会更替一次府王，而府王的所出之选呢，必定是出自地府最忠实朝臣之中，可是如此？”
良穆点头：“嗯！”
余千晨笑着走到跟前，道：“那你给我讲讲呗，这四位府王除了你之外，其他的是什么样子？”
他心里估摸着，其他几个应该不会如良穆一般生的又俏又好相处了，传闻说，十个鬼王八个丑，还有一个有坏又丑，四个当中良穆该占的都占完全了，其他的也就不好说了。
良穆道：“如我一般！”
如他？余千晨莞尔，但一想，良穆这话似是否定了他心中的想法，可，这到底是在夸自己还是在夸其他几人呢！
“如你吗？”他好奇，道：“我想听。”
良穆转头瞧着他，面色变得严肃起来：“西城言王，北城谦王，你想听哪个？”
“西城、北城……”余千晨掰着手指数道：“这加上你才三王，还有一个南城府的呢？”
良穆顿了顿脚步，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答道：“南城府所属冥王。”
冥王？好生熟悉的称呼，好像在哪里看见过，思考了一会儿，余千晨道：“哦……冥王，我知道他！”
“知道？”良穆忽然转过头盯着他，眼神冷冰冰的，表情也慢慢变得僵硬。
余千晨觉得气氛有些怪异，忙道：“哦，我也是在书中读到的，就是方才给你讲的那位神人写的地府集。”
“写了什么？”良穆继续走。
他道：“就是写了他的一些英雄事迹什么的，什么道法精湛，武功高强啊，还有就是……”
余千晨弱弱道：“他目中无人，花天酒地，天不怕地不怕，最爱调戏良家妇女……”
“呵呵……”良穆忽然一下笑出声，惊的讲话的人一阵懵，道：“笑什么？难道不是这样吗？”
良穆一个转身，正脸拦住他，娓娓道：“还讲了些什么？等本王下次去阳界定把他抓回来改正。”
见良穆这样说，余千晨倒也不紧张，那人神出鬼没，除了书，世间没几个人见过他真面目，天下之大，想抓也抓不着。
他道：“其他就没什么了，就是最后讲道，他后来不知怎的突然就成了阴阳两界的罪人，但也就是一笔带过，没有细写。”
余千晨很是奇怪，这样一位道法超群，叱咤风云的府王最后到底是因为什么，又做了什么，才会被阴阳两界同时列为罪人呢？
他问良穆：“那这位冥王殿下现在还在这里吗？”
前方沉默了许久，才道：“没有了。”
没有了！也是，既为罪人，那肯定也就留不得他在此处了，而近来人间也不曾听闻有他的踪迹，莫不是被驱逐或者流放了？
“那后来呢？他怎么样了？”
良穆的脚步渐渐走得缓慢下来，并没有及时答话，余千晨走在他身后感觉四下温度越来越低，他止不住低头打了一个哆嗦，发现良穆握剑的手指关节紧了好几分，能听见指与剑用力拿捏间发出的摩擦声。
这反应，莫不是他们之间有什么……想着自己是不是问了不该问的，忙打算上前解释一番时。
可他又突然说话了：“是我亲手杀了他。”
良穆的声音有些颤抖，语气冷如寒冰，余千晨抚摸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看来他们之间果真有着什么不愿别人讲起的恩怨，而自己却一语击中人家痛处，真是罪过。
想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赶紧转移话题，道：“哎，没什么，不说冥王了，殿下给我讲讲谦王与言王吧！我那书中没有关于他们的描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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