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见不得太阳的办法

高家小子高柴是有些过于活泼好动的，只因他们高家一度在地方上有产业，宝塔巷里的固有居民里是属他们家得胜，高柴爱好求险，院楼上戴瑞被抓是他的好奇，从是否口中得知与戴瑞往来的人，他听说那些人是还在逃的，倘若能找到这些人来，岂不是大功一件。

        于是高柴不断向是否打听那些人的形容外貌，是否只见过一次哪里能说的完全，最后全是凭空捏造，反正他想着坏人的模样，无非是贼眉鼠眼一类，但就这样去想，他的老舅戴瑞，更没有这种贼相气质。

        所以相由心生，并不只在自己的心，也是他人的心。

        郑老师看是否就总那不喜欢，即便人人都夸是否厚道诚恳的长相，郑老师偏说他坏，还是阴毒的坏。

        是否好久没和贤乐打游戏了，这日正好去玩，贤乐因知道自己将走，便要把这件事第一个告诉是否，是否听去，不但不觉得难过，却为贤乐高兴，还很羡慕的说：“能出国啊，好棒啊，我们连宝塔巷都出不去呢。”

        贤乐见是否竟然不伤感，倒把她的一点儿算酸涩也消了，便笑道：“我可是第一个告诉你的，过些天我爸就要去学校给我办手续了，到时候大家都知道了。”

        是否也笑说：“大家一定都很羡慕你。”

        二人玩了一会儿游戏，再把功课完成，很快贤乐的父母回家，见了是否，只先冷看了贤乐一眼，便才难看的对着是否笑道：“是否好久没来我们家玩儿了。”

        是否此时尚看不懂人情世故，只会笑着回应，贤乐说他们作业已经完成，将是否送了出去，再回来时便对着父亲的苦脸，父亲对她训道：“不是叫你少和他来往吗，这孩子成天到晚跟宝塔巷里面那些二流子混在一起玩，你个女孩子不说和女孩子玩，倒跟这种男孩儿玩。”

        贤乐母亲缓颊道：“算了，也没几天，以后都见不着了。”

        贤乐父亲闷声二缺，贤乐母亲看着女儿说：“你爸是为你好，你长大就懂了。”

        是否这边才回院，就听见高家吵杂，在外听去才知，原来是高柴不见了，是否心想：“怎么又有人不见了。”

        只是这个想法才萌发出来，他心里却有疑惑，为何自己要觉得是又有人不见呢，在他的所见认识里，曾经也没有谁失踪不见过，那这种似曾相识的既视感又是从何而来。

        高家孩子失踪，宝塔巷里的人行动更甚，王倩的奶奶是居委会主任，组织了巷子里闲空的老人四处分发寻人启事，王倩的父亲是警察，更是责无旁贷，此情此景，却比是否此刻不记得的，贤乐失踪时要浩大的多。

        高家奶奶哭的不行，院子里几家老人陪她打岔解闷，各家都在为高家出力，只有楼上戴家拨不出空，戴家奶奶正在熬猪油，是否闻了香味过去看，却见戴家奶奶把个装着硬币的塑料袋也放进不锈钢的瓷缸里，然后灌上猪油，等凝结成白。

        是否没问猪油里放了什么，他以为就像吃饺子的时候要放一两个硬币，走个吉利。

        是否知道这罐猪油是戴家奶奶要送去给牢里的老舅戴瑞的，或许就是有些讨吉利的讲究吧。

        高柴失踪，大家伙儿都很着急，是否也是爱和高柴玩的，偏他心里当真没有一丝对高柴的担忧，一来这是大人的事，他个小孩没有办法，二来他心里总觉得高柴应是平安无事的，这种安心感，还发生在戴瑞被抓的时候。

        那是他亲眼看见待自己视如己出的老舅被抓，心里却一点儿波澜也不曾惊起，即不害怕也不着急难过，他以为当时是有妈妈陪在身边的安心感，原来竟不全是。

        自戴瑞被抓，戴家也没人去打麻将了，楼上安静楼下却不能，是否还和李梦等人玩耍，李梦还问了高柴的事。

        是否只说不知道，李梦笑道：“怎么什么事都出在你们院子里，是不是风水不好啊。”

        赵雯苦着脸，想起今天得知的贤乐一家要出国的事，哪里还在乎高柴是死是活，赵雯说贤乐要走了，大家应该送她礼物当作纪念，李梦不以为然，王倩与谷城也不说话。

        赵雯觉得没意思，是否说：“还要什么纪念。她还不回来不成？”

        众人都看向是否，李梦最先大笑说：“回来，怎么可能回来啊，我爸说她爸爸要去国外定居的，不会回来了。”

        是否这才有些后知后觉的伤感，他原本还很羡慕贤乐能出国，但加上不会回来这一条，就显得没那么值得了。

        这里虽然破旧，唯独有人这一点是别的地方都比不上的，是否黯然道：“我还说很羡慕她呢，要是以后都见不到了。”

        是否也只是很快释怀了说：“她在国外也会交到新朋友的。”

        赵雯最不能想明白，郁郁的回家，从小径回家最快，也没人打扰，他低着头走，发现砖墙角里的一处裂隙，还有很新的土，大约是不久前被人翻动过，赵雯俯身去看，谨慎剥开砖块，里面竟然是一瓶用布缠绕住的液体，赵雯将它贴近鼻子闻了闻，有一股淡淡的幽香。

        赵雯想到古人深埋酿酒藏香的故事，以为这是住在附近的住户埋下的酒，他怕自己是偷拿了人家的东西，便慌忙将瓶子放回掩好。

        是否回家时遇上隔壁11号院里的曹奶奶，曹奶奶叫他进去说话，但11号院里还有郑老师的家，是否进去时总要提防着会不会喷上郑老师，曹奶奶明白这个孩子，就笑道：“你们班主任不在，还没下班呢，她每天不到六七点不会回来的，办公室比她自己家还住得好。”

        是否便放心的进去，曹奶奶给他吃了些才煮的热腾腾的山芋，因怕是否会烫手，更是亲自帮他拨了皮，只把最嫩最甜的肉给他吃，曹奶奶自己只就着皮上的一点儿凑合吃了。

        是否吃的开心，他很喜欢曹奶奶，平时都爱和这个老人说话，况且还有好吃的，只是今日看着曹奶奶的模样，是否却有压在胸口难言的抑郁之情，说不上的难过起来。

        曹奶奶看他有些皱眉，以为他在担心门里面失踪的高柴，便说：“高柴还没找到呢，真急死人了，你以后放学就早点回家，如今这世道还是有坏人的，我们这巷子也没个安全，你们小孩儿三五个的到处乱跑还好，万一落了单遇上坏人就糟了。以后你放学回来，如果你爸妈不在家，就来奶奶这儿，奶奶照顾你一会儿。”

        是否笑着答应，又在曹奶奶家看了一会儿电视才回去，晚上照旧睡得很早，才刚闭眼，却听见楼下沸腾着说什么：“找到了，找到了。”

        是否醒来，是否的爸爸按他继续睡下，然后披了衣服下楼去看，打听清楚后欢欢喜喜的上楼来说：“高柴找到了，这下能放心了。”

        是否的妈妈松快道：“总算找到了，我这两天也跟着提心吊胆。”

        是否隐约听见高柴回家，果然应了那份无缘由的安心感，本就不在意的他仍是好睡。

        第二天，事情才明朗开来，高柴躲在隔壁社区的楼道里，靠着楼道里堆放的废旧纸盒杂物的遮掩，藏了一天多，整整一天没吃没喝，最后实在受不了了才出声喊人，便被附近的人认出来是失踪的高柴，护送着送回家来。

        大人都问他到底在躲谁，高柴显得惊恐，任凭大人怎么问，他都不说，大人们也不想强迫他，只怕再让他受了刺激，等他情绪缓解了再慢慢开解。是否上学去时，在高家门口看了一眼，高柴也看到了是否，但很快与他错开视线。

        这夜，高柴趁着家里人睡熟了，偷偷从家里出来，抹黑走进靠近赵雯家的小径，在赵雯发现不明液体的地方蹲下，翻找了很久却一无所获，高柴又在附近寻找，确实找不到个东西，他轻叹一声，又偷偷摸摸的从箱子里退出来，刚出巷口，居然看见了是否。

        是否与他对着，问道：“哥哥，你去哪儿？”

        高柴笑道：“没去哪儿。”他反而问是否：“你怎么这么晚不睡。”

        是否看着前面不远的公共厕所说：“我上厕所啊。”

        高柴觉得问了个无聊问题，便陪着是否一起去了，而后两人再同行回去，是否问：“哥哥你前几天为什么离家出走啊？”

        高柴顿了一会儿，说：“我遇上脏东西了，我怕他们跟着我回家，所以躲在外面的，你以后要是在巷子里看见穿着一黑一白两种颜色衣服的男人，记得，一定不要和他们说话。”

        因为此时夜深，是否还在困乏，其实并没有把这话听得很明白，以至于后来真的遇上了，他却忘记高柴这晚的叮嘱。

        高柴后来还说的话，是否更是一点儿也不记得。

        高柴说：“那个东西叫‘醉生梦死’。我听见他们是这么说的，我看见他们把它藏在那里了，刚才去找却不见了，一定是被谁拿走了。是否，你一定要小心，我们宝塔巷似乎藏着什么东西，是大人没有告诉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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