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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二十 一语成箴 二十一 有口难辨


二十  一语成箴

        自从认识刘娥,元侃心中的惆怅似乎也少了许多。这一日,正好到了十日一次的假期,就提前约好刘娥,让她大相国寺门前等候,自己带了张耆、王世忠,微服出了门。

        这大相国寺号称皇家寺院,端的是与众不同:别家的寺院大都建在人迹罕至之地,清幽肃穆;它却是建在热闹之处,繁花尽露;这天的人格外多,马车不能前行,元侃只好让王世忠看着,吩咐他中午不必等他们吃饭。

        刘娥本有些推辞,心想自己好歹也是有夫之妇,让人知道,终归难免说些闲话。架不住张耆言语诚恳,再说只是游玩,那公子又出手阔绰,关键是不为难自己,相比之下比唱小曲挣钱多了。何况,自己是外地人,哪有那么巧,就让本就没有几个的熟人碰上的?略一犹豫,便答应了。

        元侃跟随赵光义来过两次,知道些相国寺的历史,于是边走便告诉刘娥说:“此寺为何建在这闹市?寺里的方丈说,别家的远离世间叫小隐,他们这样叫大隐。有大隐隐于市之说。”

        刘娥想起小时随父母到寺院去,确实大都在人迹罕至的地方,接了话说:“那就是说佛家也注重内心,只要心中有佛,哪里都可修行。不过,这样的地方更可看出人的定力如何!”

        元侃哈哈大笑,对着张耆说:“能有如此见地,非刘姑娘莫属!”

        “那是!”张耆还想再夸奖几句,猛然看到刘娥娇笑着假装打了元侃一下,顿时觉得自己多嘴不好,话到嘴边,赶紧闭口。

        大相国寺门口,原本是个空旷的场地,现在被各种小摊小贩占满,中间只留一条两米宽的过道,东侧有搭了木台子唱戏跳舞的,有放了张桌子卖文作画的,有支了木杆挂着香囊、画扇、玉佩的,还有的干脆撂个地摊摆些泥孩、布老虎等小儿玩具;西侧是卖乳酪、麦糕、豆团、白肠等各种荤、素小吃的。

        张耆看见慧明和尚晃着铮亮的秃头,灰色的袍子上围了一条黑黑的围裙,正挥舞着明晃晃的锅铲炒肉。这时候还不到正午,周围已经做坐了十几个男女在等着。

        这和尚诵经不行,却炒得一手好猪肉,色、香、味俱是拿捏得恰到好处,张耆带着浑家周氏来吃过两回,回到家好几天后她还念念不忘。

        靠着相国寺门口,支了个卦摊,两根竹竿挑了个横幅,白布黑字写的是“孙瞎子占卜”,有好几个人在排队。刘娥看了十分好奇,问张耆道:“这里好几个占卜,为何别处鲜有人去,他这里倒是排队?”

        张耆赶忙回答:“传言这孙瞎子预知常人未来事,没有不灵验的,大家就传开了。人出名了,坏毛病就有了,如今每天看够十人就收摊。也是,虽然看得人少,可收钱却是高得离谱,一人要百十个钱呢!”

        刘娥听了,心中一动,说:“我们不如也卜上一卦。”

        张耆知她心事,摇摇头说:“要论预测,还是寺里的智广和尚,对周易颇有研究,无论汴京城里富甲一方的商贾,还是当朝的官员,来找他的不在少数。不过,最少也要一两银子才拿得出手,据说看相倒是挺准。”

        半天没说话的元侃,一下来了兴趣:“就找他看上一看。”

        三个人进了庙门,里面也成了大卖场,一个临时搭建的大台子上,几个穿得花花绿绿的女子扭动着正在跳舞,横梁上挂着一行醒目的大字:“张家裁缝铺”。

        张耆看刘娥满脸疑问,就介绍说:“这张家裁缝铺在京城大有名气,据说开了数十年,有多家分铺,时常在人多时宣扬,生意自是十分兴旺。”

        元侃插了话说:“这个我倒是听王继忠说起,他家娘子也是在那里做的衣服。”

        刘娥心里不由暗想:“我再做衣服,当也要到这家去。”一抬眼,看见两个和尚竟然也摆了个桌子,售卖些木鱼、焚香物品,不由笑了:“和商也当了商贩!”

        张耆抬眼看了下元侃,元侃冲他微微一笑:“你看我做甚?你知道就说,正好我也听听。”

        张耆脸红了一下:“我也是道听途说。这根本不算什么,本朝和尚不但喝酒、吃肉、赌博、行男女之事,还做生意成风。有开质库(典当行)、旅店、青楼的,做得稍大的有开矿的、造船的。不过做得最大的,则是城南三十里外普济寺主持大通和尚,不但有几家矿等产业,汴京城里有名的红楼就是他的,有百十间客房呢。”

        一席话说得元侃和刘娥满脸惊愕。

        那相国寺里游人如织,好不容易到了智广和尚禅房门前,却早排满了人。刘娥满脸失望,元侃笑道:“有张耆在,你还担心什么?”刘娥回头看时,张耆已不见了踪影。

        功夫不大,张耆拉了一个小和尚出来,把两人带进旁边屋内,原来此屋和智广的禅房中间有个暗门相通。三个人坐下等了一小会,满面红光的智广披着袈裟,就从暗门进来了。

        这智广睁大眼睛端详了三人半天,突然对元侃伏身就拜。三人十分惊愕,元侃慌忙拉起了他细问缘由。

        智广起身:“阿弥陀佛!我观这位施主年少英俊,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必是帝王之后。”

        三人大惊!皆在心里暗想:“这智广和尚怎的如此了得!”

        元侃回过神来:“敢问大师,前程如何?”

        智广缓缓说到:“九五之尊,也未可知!”

        元侃心中一阵窃喜,却又故作镇静,指着刘娥。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又指张耆。

        “亦仆亦友,文武兼备。”

        细问,智广却双手合十,不再细说,不但对张耆拿出的银子坚持不受,还让一脸迷茫的小和尚退还了一两银子的“好处”。

        三个人出了禅房,都都默不作声地想着智广话里的玄机。

        元侃想得是:“九五之尊”不就是说自己将来会登基吗?难道太子之位还有变数?

        刘娥想:“对于现在,我尚且如在梦里,难不成还有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命?”

        只有张耆怎么也想不明白:“头一句说我和楚王的关系密切倒是真的,可后一句明明是上阵杀敌的事,真是难解!”

        三人边走边想,不觉已出了寺门,到了慧明和尚的肉摊面前。元侃突然停下,对二人说:“宫里整日里都是羊肉、鱼肉,却不曾吃过猪肉,今日倒想尝尝。”二人说好。

        等了半天,一大盘尖椒炒猪脸肉、一份爆炒猪腰花端上来,就着烧饼,喝了莲子银耳汤,三个人吃得好不惬意。

        元侃抹抹油哄哄的嘴,感叹道:“宫里人只说猪肉又脏又腥,很少买来,没想到比那山珍海味不知道香了多少倍!”

        等到元侃他们走后,小和尚不解地问慧明:“师傅,你怎知这几人非同一般?”

        智广缓缓说道:“每年清明节,圣上总要带了百官及皇子们来本寺,我俱在旁边帮着方丈服侍。那皇子就在圣上旁边,他不认得我,可我认得他。他日若当了皇上也说不定,若不是我眼尖,认出他来,闯下大祸悔之晚矣!”

        小和尚听了,后怕得吐了吐舌头。

        二十一  有口难辩

        连铭夺回了开封北大营军事情报,向刘福作了禀报,却刻意隐瞒了陈平的名字。

        他这样做,主要是根据以往的经验。这些细作,几乎都受过专业训练,只要不当场拿下,即使抓了人也审不出什么,反倒自讨没趣。不如放长线钓大鱼,说不定又会等来一个人和陈平联系,到岂不是一举两得?

        那刘福啥球也不懂,只说等给王总管禀报后再做打算。

        出此意外,陈平那里一时半会应该不会再有动作,继续跟踪纯粹浪费时间,劳而无功。

        想想自从去年端午节开始,到现在半年时间里,自己事事不顺,不但好不容易策反的内线余宁暴尸野外,连已经擒住的马脸也在眼前被杀,这分明是在向自己示威,或者无声挑战,但自己竟连对手是男是女都无法确定,只能猜测,心理真是烦闷。

        这几个月来,唯一让他开心的是,钱同的娘子把自家的表妹介绍给了他,两人见了几次面,还约着去大相国寺玩了一次,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只等双方父母见面,定下黄道吉日,便可迎娶。

        干察子这一行的,三教九流都得交往,人人皆为自己所用,才能线报不断。

        钱同为人义气,喜欢广交朋友,又开着解库和茶馆,消息来源广泛,连铭通过乔霸结交了他,后来又在钱同这里认识了很多人,其中也包括张耆。

        虽然同张耆没有深交,但能看出来,他和钱同一样,都是敦厚实诚的人,对别人绝对不会有坏心,是那种对朋友一诺千金的人,所以,他才在他们面前从不隐瞒自己的敏感身份。

        袖箭!连铭是想从钱同的弟弟钱方那里,看看能否打听到有用的消息。

        今日钱同恰巧不在,连铭坐下等了他一会,仍不见回来,正要自己动手泡茶,忽然乔霸满头大汗跑来找他。

        开封府辖区内连发两场命案,元佐大怒,着令乔霸、何立联手,限期半个月破案。

        乔霸、何立带着兄弟们在屋里商议了半天,没有弄出个结果出来。余宁被杀,明显是报复杀人,那又是谁在报复?马脸被杀,现场却只有一只袖箭,再无它物,连铭怀疑他是被自己人所杀,问题是这都是猜测,到哪里去找凶手?

        乔霸想了想,对何立说:“目前看来,这两个案子可不像大家想得那么简单,我想把这两个案子并在一起,弟兄们下去多辛苦些,先从袖箭查起吧,这可是现场唯一的物证!我现在就去找连指挥使。”

        何立点头:“余宁一案,说是仇杀吧,他一个落魄书生能和谁结仇?全是内伤,却保全了一张脸,着实令人匪夷所思;马脸被杀,一箭封喉,直接奔人命去的,显然是怕他暴露什么?这两人都有些灭口的嫌疑。”

        何立当下带了弟兄们下去,乔霸急匆匆去皇城司找连铭,一听他不在,拔腿就往钱同这里跑。

        乔霸到了的时候,钱同刚回来,听说两人都是为打听袖箭一事而来的,赶紧让人叫来了兄弟钱方。

        钱方沉吟了半天,说;“袖箭可不是谁都能玩的,一是要有力道,二是要准头,没有几年的功夫白搭。咱汴京城大小拳社上百家,玩这个的也没有几人。”

        他看了看连铭和乔霸,问道:“你们可听说过汴梁城武林界的梅、兰、竹、菊四兄弟?”

        乔霸点头:“有所耳闻。据说是四个武林界的怪人,对外虽称大侠,却不收徒,也不大和武林中人交往。怎么,他们中有用袖箭的吗?”

        “排行老二的兰河就善使袖箭,据说五十步之内,飞鸟难逃,但这只是传闻,从未有人看见过。”

        钱方饮了一口茶,接着说:“传言说,老大梅化,专攻打穴功夫,空手点穴,已到出神入化的地步;老三竹修,轻功了得,飞身就能倒挂竹梢;老四菊敬,最是沉稳,据说每年菊花开放时节,盘腿打坐,如老和尚入定,整日不食,不知练得什么功夫。”

        乔霸惦记着案子,接了话说:“如此说来,老二兰河倒是令人怀疑了。”

        连铭有些疑惑:“据说,此四人对魏晋隐士之风甚为推崇,虽身处汴梁繁华之地,却素不与人交往,自称大隐隐于市,怎么会干这杀人的血腥之事?”

        乔霸说:“差事压身,顾不得这些疑问,待我先去查看一番,再做定论。”

        连铭赶忙拦下:“要去也是我去,开封这地界谁不认识乔大捕头?”

        乔霸哈哈笑了,继续坐下喝茶。连铭向钱方问了兰河家的地址,便匆匆离开。

        走了三里地的样子,来到一处青砖绿瓦的院落,门头一颗杏树开得正艳,引来满树蜜蜂,嗡嗡闹着穿梭其间。

        大门开着,乔霸直接走进去,一阵醉人的兰香扑面而来,只见地上精致的花盆里,种满了碧绿的兰花,衬托得整个院子幽静而典雅。

        连铭站定身,冲屋里喊道;“兰先生可否在家?”

        门帘一挑,出来个年轻貌美的妇人,向他见了个礼,说:“我家相公去了梅先生家喝茶,刚走。”

        连铭谢了,赶忙问了梅先生家的地址。

        兰河刚在梅化家喝了一会茶,连铭就到了。

        连铭看那兰河,身材修长,面如冠玉,也就三十岁上下年季,却是一身傲气;梅化则不然,年纪和兰河差不多,却是眼光闪动,睫毛眨个不停,明显是心机很重。

        连铭拿出腰牌,说明来意,兰河满是不屑,说:“我们兄弟一向不问世事,躲在家里怎地还飞来横祸?连大人该不是搞错了吧?”

        连铭从袖中取出那柄袖箭:“不知兰师傅可否识得?”

        兰河接了,仔细看了一下,狐疑地问道:“我的袖箭怎么到了你的手里?”

        连铭却不回答,接着问:“你怎么知道是你的?”

        兰河的语气明显谦恭了一些:“连大人有所不知,这上边其实是有记号的,对着太阳,便可看见一朵兰花的模样。”

        连铭从他手中拿起袖箭,迎着太阳一看,果然,一朵栩栩如生的兰花刻在上边,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

        “我当初托城西有名的铁匠周大锤,打了十二只精钢袖箭,各个有此标志,平日里用于防身。不想三个多月前,丢了一支,怎会在你手里?”

        连铭仍然没有回答他的疑问,继续问道:“在哪里丢失的?”

        “在哪里我就不知道了。那日我们四个在这里吃酒,吃得尽兴,多贪了几杯,都喝倒了,怎么回的家我都忘了。第二天,醒来时,顺手一摸,发现少了一支;我以为掉在大哥家,但遍寻不见。”

        连铭听了他的回答,心中暗想:你把自己择得到很干净,一句丢了,就能让你置身事外?

        “兰先生,既然你承认这是你的,恐怕得跟我走一趟!”

        兰河瞬间变了脸:“连大人,你这是何意?”

        梅化也跟着说:“我想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连铭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冷峻:“误会?三个月前,在一桩命案现场,怎么会出现你的袖箭?正是这只袖箭,将死者一击命中,还是在几米之外,除了你,谁有这么大的力道和准头?”

        兰河的脸一片通红,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最终没说一个字。

        “走吧,到了地方,相信你什么都能说清楚!”连铭已经不想和他再费口舌。

        “且慢!”梅化突然拦在面前:“在我的家里,你竟敢如此放肆!谁不知道进了你们皇城司,活人都得剥层皮,侥幸出来也是个废人。我们四兄弟,视名节如生命,我岂能让你把二弟带走,背上杀人的污名!”

        一席话激得连铭大怒,他噌得往后退了一步,右手指着梅化,大声呵斥:“你想造反不成?”

        左手已经从怀里掏出来个头大尾细的“爆仗”,随时点燃示警。这是一种特制的东西,能直飞到几十米的高空才爆炸,按照平日里约定,弟兄们只要看见,就会从四面向这里赶来。

        梅化看了,更加大声:“为了我兄弟,今日就和你拼个鱼死网破!”

        两个人正在斗狠,忽听到兰河惨叫了一声,慌忙看时,只见兰河心口处插了十一支袖箭,一片殷红,嘴角正往外冒着血-----

        他脸色苍白至极,嘴角抽搐,用尽了气力说:“我没杀人,我是-------被冤枉的!”

        说完,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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