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杨瑛与赵云赶到陈留时，曹操已经在当地拉起了一支兵马。

        赵云为了掩盖杨瑛的身份，便自称是冀州游侠，说自己原本要带着哑巴弟弟出门求医，恰好路过陈留，欲趁此机会投军报国。

        招兵的人见他武艺娴熟，又自带马匹，只简单询问了几句，便非常痛快地批准通过。

        “幸亏我们来得不太晚。”杨瑛心满意足地在营帐周围绕了一圈。“若要住大通铺，我可受不了。”

        应该说，幸亏赵云长了一张好看的脸。曹操才见他第一面，便留下赵云做了帐前吏，允许他带杨瑛单独住着。

        纵然做了伪装，她笑起来也漂亮得根本不像个农家少年。赵云忍不住咳嗽了一声：“慎言。”

        两人相处日久，杨瑛早就习惯了赵云的古板，闻言也只是乖巧点头：“知道啦，我不会出去乱走的。”

        赵云非但没有放下心来，反而更加警惕地看着她，生怕她下一刻便要语出惊人。

        “因为我们现在还有其他事要做。”杨瑛笑得弯起眼睛。“兄长既然说了自己是游侠，我便将三辅地理同你讲讲，万一曹将军问了也好应对。”

        她起身舀了一碗水准备在地上勾画，趁机让系统替她调出地图来，何处是河流，何处是关隘，何处可以伏兵，何处可以对阵都一一道来。

        赵云听着听着，神色却逐渐变得狐疑：“你不是说你不常出门么？”

        “我有一位族父曾任朝中司空，”杨瑛对他的疑问早有准备，甚至怡然自得地向赵云弹了颗水珠。“所以稍微知道了一些。”

        当今之世，士族垄断知识，平民想得一本论语读尚且艰难，自然难以想象士族门阀之间相互勾连，传递信息的便利。

        赵云完全被她的说辞骗了过去，大受震撼，坐得更直了。

        “应该够糊弄人了。”杨瑛指天画地地说了一通，最后满意地拍了拍手。“我在此提前祝兄长高升。”

        赵云点点头，见天色渐晚，刚准备替她去取饭食，却又被杨瑛拉住了衣摆：“可否替我弄块木头回来？我在外面不能说话，须做个哨子好沟通。”

        杨瑛还在闲散度日，众诸侯与曹氏的许多宗亲已经陆续响应檄文举兵前来，连营二百余里，杀牛宰马，歃血为盟。

        赵云先前不过每天去曹操那里点个卯，但曹操见他相貌出众，与诸侯会面时，总命他随身护卫，不肯放他回去。

        “今日见到的北平太守实在是个英雄人物，身边的兄弟三人也相貌不凡。”有一日赵云回来，兴致勃勃地同杨瑛说道。

        杨瑛原本神色恹恹，可听他说的三人，还是忍不住追问道：“北平太守？她是不是复姓公孙？”

        杨瑛其实不算喜欢公孙瓒，他虽然作战勇猛，却暴虐嗜杀，不知体恤百姓，更兼结局潦倒，实在不是个合适的主公。

        但赵云如今并不在公孙瓒麾下，杨瑛也不想多说他的闲话。

        她很快得到肯定的回答，随即扯开了话题：“那他的随从真的很出众么？若曹将军允许，兄长结交一番也无妨。”

        杨瑛一向眼高于顶，连备受众人推崇的袁绍都不放在眼里，赵云不由得十分惊讶。

        “都说人靠衣装，兄长先前没见过多少士族子弟，当心被面子上的光鲜迷了眼睛。”杨瑛不以为然地摇了摇手指。“若衣不重采，仍能鹤立鸡群，那才是真的出色呢。”

        她自认为在点醒赵云，却忘了此时自己也是一身布衣，虽然鬓发蓬乱，不修边幅，但依旧自带一股书卷气，与众不同。赵云嘴上答应着，却几乎疑心她在借机自夸。

        其实杨瑛对刘备从来没有恶感，只是觉得相比于魏国，季汉的结局实在太过惨烈，想选一条轻松一点的路而已。

        赵云现在最多也只不过是交几个朋友，并不会影响什么，杨瑛这样安慰自己。

        可是她也不得不承认，赵云交朋友的能力十分有限。

        曹操喜爱结交英雄豪杰，也不对手下多加约束——可赵云却是个勤谨的人，断然不肯为了结交友人擅离职守。

        因此等到赵云抽出时间与刘备三人互通姓名，已经是关公斩华雄之后的事了。

        彼时诸侯见刘备三人官职低微，却不懂得谦让，于战场上大出风头，都十分不满。

        曹操虽然表面上顺着众人的意思，只请公孙瓒带兄弟三人回寨，却令赵云带着礼物暗中前去慰劳他们。

        刘备本来就对曹操仗义执言十分感激，连带着同赵云也热络起来。

        赵云难得交了朋友，却与刘关张三人十分投缘，很快便互引为知己。杨瑛随口问了几次，也不再替他多花心思了。

        如果历史并未发生太大的变化，那么董卓很快就会迁都长安。

        虽然彼时各路诸侯拿下京师不在话下，但是荥阳之战将至，她也不想让曹操独自输得太惨。

        可惜她不能向别人预言这场伏击，只能每日在地上划出地图，独自排演列阵。

        “算了，还是都要靠你的演技。”杨瑛确认自己不长于军事，最后只能发愁地摸了摸青骢马的额头，对它说道。

        不出她所料，董卓派兵前来对阵也不过是缓兵之计，没过多久便火烧雒阳，挟持着皇帝西迁。

        杨瑛不知道阿父有没有成功脱身，就算有心打听也无人可问。

        “听话，先留在洛阳，我又不会丢下你。战场上毕竟太凶险了。”当杨瑛要求一同追击董卓时，赵云忍不住低声劝道。

        杨瑛吹了两声口哨，表示拒绝。

        赵云不知该如何是好，急得伸手来扯她的缰绳，可青骢十分有灵性，赵云又不敢对她用蛮力，半天也扯不动。

        二人正在拉拽，却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了声“子龙”，杨瑛转头一看，只见刘备兄弟三人打马而来。

        “某闻听曹将军即将开拔，特此前来送行。”刘备先对赵云拱了拱手，又看向杨瑛，不由得一怔。“子龙这是怎么了？”

        “多谢刘县令，多谢二位壮士。”赵云连忙松开杨瑛，还礼不迭。

        赵云还算信任刘备的人品，原本想请他带着杨瑛回去，可还未来得及开口，杨瑛已经自唇边摘下哨子，轻轻笑了一声。

        赵云暗叫不妙，恨不得即刻捂住杨瑛的嘴巴。可杨瑛却一夹马腹，青骢恰到好处地往旁边迈了一步，让他抓了个空。

        她向刘备拱了拱手算是行礼，又洋洋得意地挽起了缰绳：“就要跟着子龙兄。毕竟我可信不过别的什么使君将军。”

        她说起话来就全然不像男人了，刘备的目光瞬间变得惊疑不定，看向赵云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谴责之意。

        杨瑛原本就是故意截断赵云的话头，当然不肯帮他解释，所以只是大笑着撂下四人，鞭子一挥，策马前行。

        赵云一向不长于口舌之争，又担忧杨瑛安慰，只得放弃了劝服她的念头，匆匆敷衍了几句，拜别刘备三人，追赶她去了。

        “你一定要跟紧了我，若找不到人，就立刻回头。马比人更快，不要弃马逃命。”他拗不过杨瑛，最后只能无奈地嘱咐道。

        杀声震天。

        杨瑛完全没有料到会是目前的状况。就算她假借惊马，提前发现了伏兵，曹操的兵马数目也全然不是徐荣的对手。

        虽然赵云奋力迎敌，可杨瑛的马却不如他的快，两人没过多久便被乱军冲散了。

        如果赵云死在这里，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杨瑛心急如焚，再也顾不得别的，只能驾马在乱军中左冲右突，反反复复吹着哨子。

        但是在战场上高调简直跟找死没什么两样，士兵都杀红了眼睛，也分不清她是哪一方的人，矢石如雨，统统向她招呼过来。

        杨瑛霍地一拉缰绳，青骢马纵身越过两名步卒刺过来的长戈，又顺势将其中一人踢倒在地。谁知才离险境，她身后又传来一声长嘶。

        她还以为背后有人偷袭，连忙回身看去。

        原来她自己高调不要紧，跟在她身后的人却倒了霉，他连人带马都中了好几箭，终于支撑不住，扑通一声倒了。

        不过那名骑兵看起来似乎有点眼熟……杨瑛定睛一认——那不正是曹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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