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 白吃还是白住

　　云若装作关心的在陆运发面前提了好几回，陆运发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可在京城，他又不认识其他人，只能私下找到雪乐，询问缘由。

　　对云舒的行踪，雪乐也不知道，只能如实回答：“我真的不知道，姑娘应该是有事外出了。”

　　她一个姑娘家，年纪轻轻的，究竟什么事需要她外出这么多天？

　　甚至，离开之前，一个招呼都不打，就那么悄然离去，一个口信也没有。

　　是否因为自己那日鲁莽的行为，云舒真的生气了，所以才不愿意归家？连他这个父亲也不愿意见了？

　　“你确定？”

　　雪乐很肯定的点头，虽然云舒不待见陆家人，但是对这位还是很尊敬的，他对云舒也还有那么几分疼爱。谁对云舒好，她就对谁好，雪乐对他的态度好得多，“当然，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姑娘去了哪里，不过我猜测，应该是黑木那边有什么事，等她们处理好了，应该就回来了，您别担心。”

　　雪乐这话，让他更担心。

　　你说一个年轻的姑娘，不但住在一个年轻男人的家里，还跟着这男人外出，一出去就是好多天不归家，这话要是传出去，云舒的脸往哪儿搁啊。陆家的姑娘，将来还怎么嫁人啊！

　　可说到底，还是自己无能。

　　要是自己有本事，就不会什么都要靠女儿。

　　要是自己有本事，就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吃那么多苦。

　　上一次，云舒离家，他知道她是嫁去了程家。

　　无论好坏，还知道她去了哪里。

　　这一次，云舒离家，去了哪里，在干什么，他一无所知。

　　云舒的这种不告而别，让他茫然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

　　等回到家里，发现家里的气氛也很僵硬。

　　陆老太太，李兰芝，冯依依和邓定夫都在院子里，各人站一方，面色各有千秋。

　　陆老太太仿佛老僧入定，稳坐主位。

　　李兰芝满脸委屈，冯依依事不关己，邓定夫脸色难堪。

　　“娘！”

　　李兰芝哭丧着脸靠过来，“运发。”

　　陆运发不由得问道：“你们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李兰芝万分委屈：“还不是为了家里这几张嘴。米缸已经空了，晚上还等着买米下锅呢！”

　　说到这个她就心塞。

　　云舒在的时候，她什么都不用操心。

　　每天什么都不用干，等着吃，等着喝，还有钱花。心情不好的时候，在云舒面前发发脾气，在王妈面前撒个泼。

　　日子过的不要太舒爽。

　　可这陆老太太来了以后，什么都变了。

　　云舒离家多日未归，家里干活的人也不见踪影。

　　她这个不被老太太喜爱的长媳，在老太太来的第二天就承担起家里的一切活计。

　　洗衣做饭，还要洒扫，天天伺候老太太茶水。

　　以前在鄢陵的时候，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日子。

　　可那时候，家里才几口人，家才多大，老太太也不跟他们住在一起。

　　如今，这里，有多少人？这院子有多大？老太太天天在花厅那么坐着，眼睛一刻不落的盯着她。

　　更何况，人一旦习惯了舒适的生活，再回到以前那样艰苦的日子，谁受得了。

　　原本以为云舒有事耽搁一两天就回来了，可这都过去七八天了，别说人影，一点音讯都没有。

　　谁知道她何时才能归家？谁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

　　陆运发眉头皱成一个大大的疙瘩：“家里没粮了？”

　　陆运发也不确定家里到底还有没有，之前他与邓定夫一起采买的都是些家里急需要用的东西，以及每日的时蔬和新鲜肉类。

　　实际上不是家里没存粮，就是新年时叶南谨送来的，秦昭敏送来的，都够一大家子人吃好久。

　　只是那些存货被王妈和竹沥分门别类的收起来了，平日里需要的时候才会去取出来，而存放的地方李兰芝找不到而已。

　　以前这些东西在哪儿，她根本就不关心。她所知道的，她能找到的都是放在明面上的，只够几天的用量。

　　李兰芝的目光一一扫过院子里的人，小声嘀咕：“家里本就人多，这几日又多添了几张嘴，家里的那些存粮又能够吃多久啊！”

　　“没有就去买啊！”

　　买？

　　说的轻松！

　　李兰芝绞着手中的帕子，“云舒离家已经好些日子了，没有人给钱。”

　　“舒儿之前不是给你钱了吗？”

　　说动这个，李兰芝更是来气，是，云舒是有给她一些钱，可那些钱……

　　她想着，反正有云舒在，云舒也允诺，家里的开销不用她操心，每个月云舒还会额外的给她五两银子。那些钱，有的被她拿出去花了，剩下的都收起来了。

　　云若和云浅还要嫁人呢，她这个当娘的还要给女儿准备嫁妆呢。

　　李兰芝只能咬牙说道：“云舒给的本就不多，都用了。”

　　这也是实话，云舒允诺的月银彩领一次，第二月还没到领月银的时候的。

　　再说，家里突然多出这么些人，吃的用的不是云舒的吗？云舒的就是他们大房的，那些不是大房的人住在这里，还得她每天累死累活的伺候这个，伺侯那个，出人出力就不说了，总不能到了这个时候还要出钱吧。

　　二房手里有钱，想要住在这里，总得需要拿些出来。

　　别以为她不知道，老二家的云峰看上那天晚上突然出现在家里的那位姑娘，这些日子赖在这里不走嘴上说是想要多伺候伺候老太太，实际上就是在等着那位姑娘再次出现。

　　什么都想图，却什么都不愿意付出，哪儿有这么好的事。

　　陆运发大吃一惊：“用完了？”

　　在陆运发看来，云舒给的不少了，在鄢陵的时候，他们手上从来没有那么多钱。

　　在这里，李兰芝什么都不用买，就偶尔买一些她喜欢的小东西，怎么就用完了？

　　“你……”

　　陆运发还想责问，冯依依忽然站出来说话，“大哥，你也被责怪大嫂。这么些年大嫂着你，因为条件限制，也吃了不少苦，目光短浅，见识也少了些，这偶然到了京城，见到那些琳琅满目的东西，总是会控制不住，你心疼心疼大嫂，就别跟她计较了。”

　　这话说的陆运发无言以对。

　　见他沉默，冯依依又道：“其实着家里的事，说起来复杂也复杂，说起来简单也简单。我倒是有个主意，就是不知道大哥大嫂愿不愿意一听。”

　　见到冯依依维护自己，李兰芝对她的态度好不少：“弟妹你说。”

　　“这样，这里原本是云舒的住所，我们二房的住在这里也确实不太合适，只是娘刚来京城，对这里还稍微习惯一些，要是现在就搬到别处，我担心她会不习惯。”

　　“大哥，大嫂，娘年纪大了，这次进京本就长途奔波，至今还未恢复如初，如今要是再次换地方的话，怕娘的身体吃不消。这不孝的名声要是传出去，对我们谁都不好，大哥大嫂，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冯依依顿了顿，见李兰芝和陆运发都没话说，继续说道：“娘住在这里，她又想要运福和云峰多陪陪她，我们一房不得已只好厚着脸皮留下来。我们一家子，好几张嘴，长期白吃白喝，我这心里也过不去，这样，往后的生活开销，我们二房管两天，大哥大嫂管一天，妹夫……”

　　她顿了下，目光转向邓定夫，试探着问：“妹夫管一天，我不知道我这个提议大哥大嫂觉得如何？”

　　李兰芝在心里暗暗盘算着。

　　邓定夫脸色涨红，到京城，云舒在帮他调理身体，这段时间都是在六方胡同这里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根本没有任何收入来源，平日里的一切开销都是云舒在负责，他手上的钱都是香巧给的，香巧现在也赚的不多，凭他们，根本没有能力跟这些人混在一起生活。

　　“二嫂，我……”

　　闻言，李兰芝目光不善的瞄过去。

　　陆家人住在一起就算了，陆家的女婿什么时候也可以住在这里了，这也不是陆家的老宅，是她大房闺女儿的地方，到哪儿都说不过去。当初这些人瞒着他们，他们都还没有享到女儿的福，这些人竟然捷足先登，这个疙瘩早就长在心里了。

　　以前云舒在，不好说，如今云舒不在，正好趁此机会赶出去。

　　他们就不该住在这里，一群白吃白喝的东西。

　　李兰芝心里在想什么，邓定夫很清楚，他也很想硬气的搬离这里，只是他的状况，不允许他离开，她的女儿香巧也还住在这里。

　　冯依依对香巧依旧贼心不死，为了女儿，他需要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邓定夫身侧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才缓缓开口：“二嫂说得有理，可是我……”

　　“定夫家就不用出了，我们两家出就行了，云舒又不是不回来，运福一家又不是要长久住在这里。短时间的事，定夫家就不用了。”陆运发忽然开口，邓定夫的情况他知道的很清楚，根本就付不起这个钱。还有，云舒与这父女俩感情有多好，他可是知道的。要是做的太过逼得太狠，云舒会生气的。

　　李兰芝不可置信的盯着陆运发：“运发，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们父女两个在这里白住就算了，难道还要白吃吗？”

　　凭什么？

　　陆运发厉声呵斥：“住口，什么白吃白住的。”

　　李兰芝梗着脖子反驳：“不行，我不同意，想要白吃，就不能白住，想要白住，就不能白吃。想要得到，总得付出点什么。”

　　“大舅母，”一道女声从外面传进院子，“我和爹爹就不用大舅母操心了，我们既不白吃也不白住。我们马上就搬走！”

　　“香巧！”邓定夫惊愕，“你在说什么？”

　　香巧急步走过来，扶着他的胳膊，“爹，我们不住在这里，马上就搬走。”

　　搬走？

　　“你这孩子，我们能搬去哪儿？”

　　“爹，你不用担心，总不会让你露宿街头的，去收拾东西吧。”

　　“等等，”李兰芝拦住他们的去路，“你们要搬去哪儿？”

　　香巧不解：“大舅母，我们搬去哪儿，为什么要告诉你。你不是不喜欢我们住在这里吗？我们搬走就是了。”

　　“不行，你必须告诉我，你们要搬去哪儿。”

　　香巧跟云舒向来关系好，云舒已经多日未归家，给他留下一个烂摊子。好巧不巧，这个时候香巧忽然说要搬出去。香巧能有什么能耐，能在京城这样的地方找到新的住处？她不信，肯定是云舒，肯定是云舒在背后帮忙，如今她正焦头烂额，真是需要云舒出面的时候。

　　“大舅母，你是不是管的太宽了，我要搬到哪里去住，还需要跟你先说明吗？”香巧也丝毫不退让，她早就看不惯大舅母对云舒姐姐所做的一切了。

　　“李兰芝，”陆运发走上来，一把将她拉开，“你干什么？想要他们走的是你，不想他们走的也是你。”准儿又安慰香巧：“香巧，你大舅母没有恶意，她只是想知道你们将要搬到哪里，仅此而已。”

　　进屋前，香巧忽然说一句：“大舅舅，你真的烂好人当习惯了，可是你的好，从来没有用在云舒姐姐身上。”

　　陆运发愣在原地。

　　“你拦着我干什么？”李兰芝朝他发脾气，“云舒已经离家多日了，这么久都不回来，谁知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难道你不担心吗？还是说她根本就不想管我们了，就把我们扔在这里自生自灭？”

　　陆运发摇头，“不会，云舒不是那样的人。”

　　李兰芝又道：“她对香巧向来疼爱有加，香巧一定知道她在哪里，香巧在这里住的好好的，忽然就说要搬出去，说不定香巧即将搬去的地方，云舒早就在那里等着了。”

　　李兰芝的推测很有道理，陆运发开始动摇。

　　“可是……”

　　李兰芝再接再厉：“要是云舒真的不在那里，他们父女搬出去住，我们知道了地方，以后也可以随时去看他们，不是吗？”

　　“我……”

　　李兰芝再劝：“你跟定夫向来关系好，只要你提出想要送他们过去，定夫不会拒绝的。”

　　陆运发还在犹豫。

　　“你究竟想不想知道云舒的消息？”

　　这个问题成功的让陆运发决心跟着去看看。

　　或许能见到云舒，或许能得到云舒的消息。

　　最后，不仅陆运发和李兰芝，就连冯依依都以关心的名义跟着香巧父女二人去了她们的新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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