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水源

那会老大夫就跟王姨娘说：“切记多多注意着孩子的手脚，手脚若是发凉，那就是烧还没有完全发出来，得给他多保暖，搓搓手脚盖上厚被子。等摸着他手脚都是滚烫的时候，就是已经完全烧出来了，就给他少盖点被子，还可以拿温水给他擦擦身子，让他把热散出来就好了。”

        程然的记性向来很好，此时此刻，老大夫的这句话清清楚楚地印刻在大脑中，就连他当时说这句话的神态与语气她都回忆的一清二楚。

        她使劲搓着季无思的手，恨不得直接把一层皮给搓下来。

        季无思被她的轮番动作惊醒了，因为高烧，此刻他觉得浑身疼痛，从皮肤到骨头，无一不在叫嚣着存在感。

        不过他向来能忍，这点不适还算不得什么。

        他尝试着抽了一下手，但是程然攥地死紧，他没抽出来。

        程然这才发觉他醒了——没办法，天太黑了，什么都看不见——她惊喜道：“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季无思咳了一声，开口，嗓子哑的不成样子了：“没事。”

        就这还说没事。

        程然：“咱们有没有退烧药？在哪里，我去给你拿。”

        季无思苦笑：“没有。”原本是有的，他机甲中是有药箱的，只是在卡塞星球上，底下几个士兵重伤，他直接把药箱给了他们。

        后来回到驻军营地，他也不是没想过补充药物，但是一来卡塞星原本就医药匮乏，二来也是他心存侥幸，军团中多数人的药箱都还原封不动地放在机甲里呢，遇到事情也可以互相支援。

        谁知道事情就是这么巧呢？

        至于程然那，她的机甲是军事管理处购买的新机甲，直接送到星际飞船上，里面根本就没配着医药箱。

        程然边不说话了，只一个劲搓季无思的手。

        季无思觉得有点冷，就算身上还盖着一件衣服，还是冷，就跟寒天冻地的时候跳入冰水里一样的感觉。

        他忍不住蜷了蜷身体。

        程然知道他冷，她自己发烧时候时候也会觉得冷，身上要盖上两床厚被子，还要让丫鬟们把汤婆子给她塞进被子里。

        可是在这颗荒星上，既没有被子也没有汤婆子。

        程然忽然小声道：“我抱抱你吧。”

        说完也不等季无思反应，她身体小心一侧，尽量不碰到自己和季无思的伤腿，躺倒在他身边，伸手抱住了季无思。

        程然的心脏砰砰砰跳得飞快，两人紧挨着，季无思自然感觉到了。

        季无思没有说话，将头向相反的方向侧了侧，没过一会就又沉沉睡去了。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左右，程然感觉季无思的体温越来越高，她又去摸他的手，发现他的手热热的，心知温度已经升到最高了，接下去就要退烧了。

        她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挪开，又掀掉了盖在他身上的外套。

        季无思被她的动作扰了一下，但是潜意识里知道身边这人并不是敌人，所以他放松了神经，并没有清醒过来。

        程然探了探季无思额头上的温度，还是很热，但是已经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水来了。

        她松了口气。

        出汗就好，要是一直高热还不出汗，那她可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等到天色渐明，透过朦朦胧胧的光亮能看清事物的一点轮廓时候，程然才闭上眼睛小憩了一会。

        季无思的身体底子很好，等到天彻底大亮，他的体温已经恢复如常了。

        但是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两个人几乎一天一夜没有喝水，嗓子都已经干涩得不想说话了。尤其是季无思，流了不少血，又高烧了一夜，体内严重缺水。

        天一亮他就起来了，见程然正伏在睡袋上睡得沉沉，他动作一顿，将脚步放的极轻，走出了帐篷。

        季无思把程然那台废机甲上的能源拆了出来，按在自己的机甲上，又对损伤严重的地方进行了简单修补。

        机甲的操作台也受损严重，很多功能都已经失灵了。但是修复操作台的难度有点大，他尝试了一下，发现根本就修不了，索性就先放弃了。

        这会程然也睡醒了，迷迷糊糊地走了过来。

        季无思从身上摸了把激光枪出来，他身上就带了一冷一热两支武器，一个是匕首，一个是激光枪。

        他把激光枪放在程然手中，道：“我去四周转一圈，你在这里等我。”

        程然还处于睡懵的状态中，呆呆地接过了激光枪，呆呆地看着季无思上了机甲。

        然后，就见机甲踉跄了一步，险些跪倒在地。

        程然：？

        季无思重新稳住了机甲，操作台上可以使用的功能大概只剩四分之一了，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刚刚习惯性地按照常规操作来的，结果前行键失效了，差点直接摔下去。

        季无思沉默地看了看七零八落的操作台，然后深深叹了口气。

        说实话，他进入军团之后大大小小的战役参加过不少，遇到的困难和危险也不少，但驾驶接近报废状态的机甲，这还是第一次。

        他将目光放在了360度的摄像屏幕上，然后操纵机甲倒退行走。

        于是，程然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台曾经威风凛凛、当下破破烂烂的3s机甲，刚开始时一步一步向后退去，后来大概习惯了，直接倒退着向后小跑而去。

        机甲驶出去好久，季无思终于见到了一点绿意。

        那里最外侧是一片草丛，越往里去绿植越多也越密，从低矮的小草变为灌木，再到最里面稀稀落落的几颗乔木。

        绿色，就是生命的象征。而有生命的地方，就预示着，有水源的存在。

        季无思把机甲停在外侧，直接跳下了下去，将匕首握在手中，向着深处大步流星走去。

        他并没有特别警戒四周，这里是荒星，各种资源都十分匮乏，所以并不会存在大型危险的猛兽。

        他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入绿地深处，果然如他所想，这里有一处小小的湖泊。

        季无思没有急着打水，先绕着湖泊走了一圈。

        湖泊不大，绕着走一圈也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

        岸边有一些动物的足迹，但是看大小和步距就知道都是些小动物。

        季无思寻了离水源不算太远的一处平整地面，蹲下身去挖了个陷阱。

        陷阱也不大，直径跟成年人的胳膊差不多长，有半人深。挖好后他在上面布置了一层薄薄的掩饰，这才去打了水往回走。

        程然正紧紧抓住激光枪，在帐篷面前席地而坐，神色紧张而警惕。

        远远看到季无思的机甲，她高兴地拄着拐杖站了起来，抬起手来冲他就挥了起来。

        等季无思停住了机甲取了水下来，她更高兴了：“太好了太好了，我们有水啦。”

        季无思应了一声，从帐篷里收拢好的杂物里翻出微型水源过滤器扔进桶里，这才对程然道：“等会我们去水源附近暂住，比这边方便点。”

        程然自然不会有意见，连连点头答应了。

        片刻之后，水源过滤器发出一声嗡鸣，然后自动关闭。季无思把过滤器拿出来，找了趁手的容器一人盛了一杯水。

        程然咕咚咕咚一口气干下去，原本火辣辣的嗓子瞬间觉得清凉了不少，她又去舀了杯水，一口一口喝了起来。

        季无思早已经迅速灌下两杯水去，起身去收拾东西。他们还不知道要在这颗荒星上呆多久，所有的东西他都不敢丢下，只怕之后还会有用。

        他快速却又井井有条地将所有物品打包，一起放入机甲之中，这边程然也喝完了水，正坐在地上眼巴巴看着他的动作。

        季无思看了下桶里还剩的不少水，问她：“你要不要洗漱一下？”

        程然先洗漱了，季无思顺便用剩下的水擦了擦自己身上、脸上的血迹。等收拾妥当了，二人登上机甲，再度往绿地与水源的方向驶去。

        季无思并没有直接将帐篷安装在草坪上，而是选择了距离草坪有一小段距离的地方。

        等东西都整理好，季无思再次去了湖泊那里。他重新过滤了一桶水，将腿上的绷带解开，露出那道长而深的伤口来。

        伤口看上去比昨天更为恐怖，有些地方已经开始化脓了。

        季无思拿了匕首，直接用匕首将化脓的腐肉给割掉。

        他眉头紧蹙，手下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快速利落地把腐肉清理干净，重新包扎上伤口。

        直到将伤口包好，他才轻轻舒了一口气，浑身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

        缓过了刚才的疼痛，季无思把脚下的血迹清理干净，走到湖边打量了一会，见偶尔会有巴掌大的小鱼游过，就打算试试能不能捉上两条填填肚子。

        可惜鱼不是那么好捉的，我们季将军虽然有丰富的野外生活经验，但那都是建立在工具齐备、身体康健的基础上，眼下他只有一把匕首，还拖着一条伤腿，捉鱼实在是太为难他了。

        季无思也明白这点，只能把捉鱼大计往后挪一挪，先去挖了点野菜。

        程然看季无思一手提水一手拎菜，虽然身姿挺拔气宇轩扬，但那样子……着实有点像上街买菜回来的普通人。

        跟他以往高冷的人设实在不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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