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他的亲生母亲
我脑中的第一个反应十分理智：我认为林峥凌并不很在意于我面前表露身份。
我脑中的第二个反应却非常迷茫：我认为林峥凌并不像个很喜欢恶作剧的人。
在我盘桓于他是敌是友，是善是恶之际，突然失落地意识到——在我们这些人中，有谁真的能用是非善恶敌我攻守来分得清清楚楚呢？
再回神，那男人已经随着他的助理一并进了会议室，背影留得意味深长。
后来纪恩语和程善斌下来了，他们跟我说了些什么我统统没往脑子里进。
陆阡陌的电话打过来，扯开破锣嗓子就跟我吼：“纪恩柔你跑哪去了！”
“我……”我已经不记得自己这颗近乎信息爆炸的脑袋，在这一刻之前有约过陆阡陌什么事了。
“今天我开业啊！”陆阡陌没好气地吼我。
我说哦，对对对，今天你的牛郎店——啊，不是餐馆开业。
“真不好意思我忙了一上午了，这会儿——”
“那还不赶紧给我滚过来！”
我看了下表，顿时抱歉异常地说：“真不好意思阡陌，我一会儿还有个面试。”
颐和综合疗养中心的高级护工面试，就安排在今天下午三点。
我承认我紧绷的神经还僵持在林峥凌最后转身的那个诡异笑容上，但事已至此，我不赴汤蹈火，谁能替我去采集地狱的真相？
***
“纪护士，这里就是我们的V高级病房了。你刚才说自己正在考取高级护工执业证书？”
我从刚才那场急匆匆的面试结束后，心里就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忐忑。
如果严格按照人家的招聘要求，我最多只能去普通病房先搞个三个月试用期。
结果人家二话没说就把我拉到V区来了，话里话外的意思都给我量足了绿灯。
“哦，我……正准备参加年底的考试。我……”
“没关系，像纪护士你这么有经验的，应该没问题。如果觉得可以，咱们等下就去人事部报个到。”
“哈？”我一脸懵逼。
“呵呵，毕竟是林先生介绍过来的人嘛。我们总归会照顾照顾。”
我深吸一口，摸出口袋里不适时宜作响的手机。
“你怎么走了？我还想着等下请你吃个午饭呢。”
电话那端是充满磁性的男音，剥落了这一切背后的神秘感，我连恐惧都没了。
“林先生，您有什么话不能跟我直说。”
“一件事情的可信程度，由我作为一个陌生人来告诉你，还是你自己亲眼看到来的更大？”
我：“……”
“你是新来的护工吧？102床的病人原发性痉挛抽搐，快帮忙叫下医生——”
我告别急诊室有段时间了，甚至都有点怀念这种紧张的节奏感。
“哦，好……我……”
眼看着轮床上的病人双目紧闭，牙关死咬。我撂下电话准备前去帮忙——
可就在这时候，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扑在跟前。
“阿霞，坚持一下，没事的，我在这儿！”
十八岁的少女可以叫阿霞，八十岁的时候她还是叫这个名字嘛。
所以病床上那形同枯槁的老女人并没有让我对这个名字出戏，反而因她丈夫不离不弃的坚守，而滋生了我对爱和情义的几分感动唏嘘。
我想，他们大概只是这世上——最平凡的一对夫妻？！
或者——
哦，她身边的那个男人，是吕希来医生。
我见过吕希来两次，都是客客气气的。听过裴之鉴讲起他的事，轻描淡写的。
唯一印象深刻的是，他是李瞬息的亲生父亲。
我从其他护工那里偶然听得，患者姓名叫吴霞，今年54岁。在这里住了有十几年光景。如果能再坚持一段时间，差不多能申请植物人吉尼斯纪录了……
而有情有义的吕希来，并不是吴霞的合法丈夫。
她能住最高级的疗养病房，是因为她还有个让人唏嘘不已的身份——凌天集团前董事的前妻。
***
我知道错肩而过的那一瞬，我认出了吕希来，那么他也一定认出了我。
所以，傍晚的时候，李瞬息亲自找上我也是情理之中的。
如今的我，是个毫无立场的局外人。所以我根本想不通，自己理直气壮的质问究竟源于何处？
我只问了他一句话——
当初指使苏冉撞伤欧倩倩的人，究竟是谁。
李瞬息的脸色白得像纸，但丝毫不会减分他一如平常的淡然笃定。
“吴霞是你亲生母亲，你……与贺之航，才是骨血亲兄弟对不对？”
我说我不聪明，但当别人已经把真相端到我面前，只需要照着字读出来的时候，我也不可能假装看不见。
李瞬息依旧沉默，好半晌仰起头来笑着看看我：“纪恩柔，如果你是我，你又该怎么做？”
“我以为你隐瞒裴之鉴和陆阡陌的事……我以为你隐瞒苏冉的真实身份……是为了保护他们。”
车里的暖气打得很高，但我却觉得瑟瑟发抖。
说句实话，我怕过裴之鉴，我恐惧过陆阡陌，但我从来没有怕过李瞬息。
他就像个温柔的邻家兄长，把危险的秘密统统扛在结实的脊梁上。
让那些不懂事的男孩子们，可以纵情肆意一整个青春与愁怨。
可是上一代的爱恨情仇，终究不是我们任何一个人能把控的。
李瞬息告诉我的故事，很简单很无奈。假假真真就仿佛是他人的故事——
吕希来和吴霞本来就是同学，一直以来相爱甚甚。可那会儿的吕希来只是一个穷学生，刚毕业一文不名，只在小诊所里当医生。
而吴霞的母亲病重，弟弟要上学。如此常见的现实往往一次次逼迫有情人走着走着，就不得不低头。
在那个时候，贺凌天的出现就像泥淖里一只锋利而有力的手。
吴霞嫁了贺凌天，带着遗憾和屈服，也带着肚子里爱人深藏的苞蕾。
“那贺凌天，他怎么会接受你……”我问。
“他怎么可能知道我的存在？”李瞬息苦笑道，“是姵姨，哦，姵姨是我父亲的好友。是她帮助我妈把我带了出来，对贺凌天隐瞒了一切。我跟着父亲长大，名义上是他的养子。再后来，我妈给贺凌天生了一个儿子，贺之航。也就是我同母异父的兄弟。”
“所以后来，你母亲被欧倩倩残害……”
“纪恩柔，你说这世上还有比爱更没道理的东西么？贺凌天利用自己的才财富地位，硬生生挤进了了我父母的这段感情，害我们多年来骨肉分离。可到最后，他却背弃了婚姻，背叛了我可怜的母亲。甚至在欧倩倩的怂恿和陷害下，将她推下楼，摔成这副模样……？”
我不知道我还能对李瞬息说些什么，就如他之前问我的一样——如果是我，我能做什么选择？
但我能够理解的是，李瞬息的内心一定是挣扎而犹豫的。
他对吴霞的母子情是真，对叶姵的感情也不假。
夹在两个母亲，三个‘兄弟’之间，每一步他都像是走在荆棘上。
“作恶的人，应该得到报应。可有时候，恶人亦是亲人。”李瞬息看着我，脸上的笑容意味深长，“纪恩柔，我想裴之鉴想为你做的一切，大概……就是不希望你也受到像我这样的痛苦吧……”
“我？”我听得有点不明白，“这些事，跟我有关系么？”
“没有，我只是打个比方。”李瞬息轻轻打开车里的隐约，很轻很柔和的旋律，适合这样敞开心扉的夜色。
“那，为什么云娜的哥哥……我是说林峥凌，你认识他么？他为什么希望我知道这一切？他在整件事情里，又扮演什么角色？”
我问。
“呵呵，他？”李瞬息摇摇头，“他是被裴之鉴逼得没办法了，才不得不跳出来，打破这种极端的平衡。说到底，每个人不过都是为了自己心之所爱……”
我点点头，问他说你的意思是林峥凌喜欢的是云娜？
“那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要跟裴之鉴为难么？”
云娜遭遇了那样的事，林峥凌一定会很痛心吧？我想，所以一想到他这些日子来对我的威胁恐吓甚至恶作剧，我就油然产生了一种变态在身边的恐惧。
但我更担心的，是裴之鉴。
他还有值得信赖的人么？他还把控的了这越发敌友不明的局面么？
“云娜是姵姨的女儿，阡陌的妹妹。是裴之鉴心里，除你之外……最想要她得到幸福的人。”李瞬息平静地说。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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