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他对自己有多狠
裴之鉴的伤在后背靠左肩，还好不是要害脏器。也没有贯穿，所以子弹应该还在身体里。
想来是他靠窗躲身的时候，被孙鹤翔的狙击手那一连串的震慑枪，给误射了。
我不知道这个男人对痛觉的感知程度有多不敏锐，站得像个丰碑似的跟我说了这么多，也亏他能屏得到现在！
“你……你先坐下，我去找医药箱！”
“裴之鉴，你靠下，别这么撑着，会不会很疼？你……”
“不行，取子弹的话，我怕我自己弄不了……我们挂急诊去！”
我做过急诊室的护士，比这危险紧迫的致命伤不晓得见过多少了。但当我扶着他的背，一抓一手鲜血地那一刻，我慌乱得简直像个初出毕业的小菜鸟。
“纪恩柔你疯了么，枪伤你带我去医院看？”
裴之鉴不肯坐下，也不肯倚靠，只靠撑着我的力度实在不平衡。很快就让我们两人看起来都很疲惫。
“那怎么办？这样流血会死的，哪怕不是致命伤也——”
“去‘醉猫’，陆阡陌那里有医生。”
对！我恍然大悟。
像陆阡陌这种人，整天刀里来枪里去的，手底下养着上百人，不可能没有自己的医生。难道每次火拼都往公立医院里送么？！
趁着朦胧的黎明之色，我扶着裴之鉴回到车上。
灯光一照，他的脸更白了。座椅瞬间被血洇得鲜红，腥气盖过了车载香氛的散息。
“你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过去。”
我把裴之鉴安顿坐好，准备发动车子。可是裴之鉴却一把按住我的腕子，冲我摇头。
“你……先去帮我买瓶水来。”
我说我车上有水，今天的。我也没喝几口，你要是不嫌弃的话。
说着，我爬到后座上，将大半瓶农夫山泉抓了过来。
“嫌弃。”裴之鉴皱了皱眉，一脸厌恶。
我：“……”
“对面就是便利店，快去快回，我口渴受不了。”
我无奈，只好抓了硬币下车。
五分钟后，当我再次回到车厢里的时候，却被眼前这血腥可怖的场面吓得差点当场昏厥！
我不知道裴之鉴到底在抽什么风，不是说好了去看医生的么？为什么偏偏把我支走，趁机用自己的钥匙将伤口里的子弹挑了出来！
小小的子弹头被他丢在大半瓶农夫山泉里，血水泡的像洗礼。
而他整个人颓颓靠着，蛰伏一样的眼神，看着就像刚从古罗马斗兽场里放出来的血兽。即使连舔伤口的力气都没了，一双眸子里的桀骜，依旧不灭。
“裴之鉴你在干什么啊！”我快疯了，一把撕开他拖敞在另一侧的衬衫，三下五除二将他淌血不止的伤口匝住。一层晕一层的，全是怵目惊心的红。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掉眼泪下来，反正是毫无知觉的。有颗正好掉在裴之鉴干裂的嘴唇上，冲淡他那因牙关死咬而沁出血痕。
他的喉咙动了动，悉数将我的泪水润进口中。
“哭什么……”
“气得行不行？”我也顾不得他会不会疼了，包扎用力的程度简直能勒死一头大象。
作为医者父母心，谁能眼看着病人戕害自己的身体而无动于衷呢？我劝自己说，我是因为这个才难受，于是嘴上也就不客气地斥责了两句。
“你干嘛一定要现在挖子弹？就是再有洁癖，也不至于连这么一会儿都不能忍受。万一感染了，你的手要截肢的！”
裴之鉴吃了我一顿骂，好不容易眯起来的眼睛又返照了严厉的光。
“废什么话！把子弹冲洗干净先。”
“洗？”我看着那枚丢在矿泉水瓶里的子弹，心中疑窦丛生。
“趁天还没亮，你快点上去把这颗子弹扔在柜子下面。表面擦干净点，别留任何指纹。还有……档案室也检查一下，确保没有血留下。”
那一刻我才恍然大悟，难怪裴之鉴忍着站直，连靠都不靠倒一下。
他是担心现场留下血迹啊！
这个男人，他对自己到底有多狠？
是不是早已经历过彻骨之殇，挖空了心痛，才会这么涅槃这么重生？
我有点出神，半晌没动。
这会儿裴之鉴用还能活动的右手捉了一根烟，但失血和疼痛让他点火的动作十分脱力。最后他烦躁地推了推我正在帮他扎带止血手，“帮我点上啊。”
简直不讲道理好么。
我咬咬牙，抽手拨了下打火机，由着他吞云吐雾地缓解神经。
天已经快亮了，我想起刚才过去地一个人影，应该是保安上卯了。
“一定要送过去么？我二叔又没发现你……”我担心遇到麻烦。
“纪院长不是傻子好么。这会儿仓促离开，回头肯定会反应过味儿。孙鹤翔叫人震了三声枪，现场却只能找到两颗子弹。没有第三个，他肯定会怀疑。”
“那好吧，我去。”
“当心点，万一被人发现，自己机灵点。别把我拖下水。”
我：“……”
裴之鉴猛吸了两口烟，貌似还没来得及吐出来。结果手一垂，整个人向我这里靠倒了。
他的头重重搁在我肩膀上，呼吸又温又热。虚弱和伤痛唤醒了全身的免疫细胞，这会儿体温升的不是一点点高。
我见他连烟蒂都没来得及掐，星星点点地火光就就落在他自己双腿中间。这要是着起来了，不成了烧鸟蛋了？
我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都什么时候了，思路还跟尿路似的。
我把烟丢掉，倒出矿泉水里的子弹，用纸巾擦干包好。
然后快速下车回到行政楼，走进之前的档案室。
先按照裴之鉴的要求找个角落扔掉子弹头，然后用手机上的手电光照了照四下——
档案室的地面上都是碎玻璃，还好裴之鉴的血没有滴落上去。但柜子上貌似还是蹭上了一片，好险回来了一趟！
我佩服裴之鉴的控场能力，若非有着这番牛逼的缜密逻辑，他也不至于能轻松就把孙鹤翔和纪恩婷她们玩得这么6。
我想起西侧楼梯那里是有工具间的，抹布什么的应该不难找。
于是我蹑手蹑脚过去，用清水沾湿了一块破布。
再回档案室——
发现血迹已经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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