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夜玫瑰？
是了，夜玫瑰的藏身之所正是喜乐门，可蒋望蒽光顾着猜疑尤景致会如何对待自己，哪里能记起来这么重要的事情。
相比之下，夜玫瑰镇定多了。
“尤小姐。”她起身迎接，走了两步后才把目光放到僵立着的蒋望蒽身上，“这位是……？”
尤景致热情地介绍:“这是蒋望蒽蒋少爷，自幼与我相识。”
又向反过来向蒋望蒽介绍夜玫瑰:“这是我们喜乐门的新任头牌夜玫瑰，能文善舞，是多少人一掷千金都难求一面的美人，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开眼？”
蒋望蒽讪笑，尤景致还想说什么，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动静，似乎夹杂着吵闹声，只得暂时将蒋望蒽搁在夜玫瑰这里，下楼处理。
夜玫瑰笑脸相送，等尤景致消失在拐角口，她立即关门变脸:“我不是说过近期不要接头？”
蒋望蒽惭愧:“是我大意了。”
“什么意思？她发现你了？”
这倒不是，蒋望蒽正了正色，自信满满道:“她没那个脑子。”也就仗着家世羞辱羞辱自己，等大计得成，他定要百倍千倍奉还。
夜玫瑰想想也是，她的身份，连黎二爷都未能得知，尤景致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大小姐，怎么可能发现。
正好事情散得也差不多了，她便利用这一送上来的时机，让蒋望蒽带话给蒋复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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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子时，老地方见？”
“没错。”将对话内容一五一十地还原出来，尤景致愤愤道，“没想到蒋家和夜玫瑰竟是一伙的，还周日子时老地方见，见个面都这么神神秘秘，是深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吗？”
为表心中的愤慨，她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但若是仔细听，会发现后半部分的话是真真的愤慨，而前半部分的话则是较为平静，又夹带着些许冷嘲。
在她看来，蒋家和利本帝国间谍勾结，已是板上钉钉了，会印证一下不过是让这一事实彻彻底底坐实罢了。只是按理来说，印证的人选应当是蒋复译最为合适，为何要选择蒋望蒽呢？
因为蒋复译此人城府极深，又善于伪装，她一个不谙世事的大小姐突然想给他引见个人，不管是何种理由，不管做得如何滴水不漏，都一定会引起他的警觉。另外，她也想看看蒋望蒽在这场棋局当中所扮演的角色，或者更加准确地说，他是一开始便知晓参与了其中，还是后来才得知。
结果有些意外，却也在尤景致的预料之中，否则以蒋望蒽的心性，怎么可能忍气吞声那么多年，怎么可能在前世，阴谋得逞之后，就迫不及待地完全爆发，最后更是用最直接的方式，开枪杀了自己。
那一枪，贯穿了尤景致的心脏，也深深烙在了心口，成为永远无法磨灭的伤痕，时时刻刻提醒着她，重生的意义。
所以，见黎新白端着茶杯瞥了黎佑一眼，黎佑心领神会退下，她便凑了过去，上身半弯，红唇微翘，一对漂亮的大眼更是眨啊眨的。
“还有何事？”
不习惯这种突然的亲近和有些暧昧的距离，黎新白举高茶杯当做隔板。
尤景致弯眸一笑:“求表扬啊。”
他难得愣了一下，润了口茶方道:“不是说将功补过？”
“那是之前，现在是功大于过了。”说罢，尤景致张开双手撑住轮椅的扶手，准备讨要奖赏。
两人的距离因此更近，呼吸间，一股淡淡的如同腊梅一般的花香扑鼻而入，清雅馥郁，又融着些许暖意。
“好好说话。”黎新白握紧茶杯，语气略显生硬。
尤景致心道自己怎么没有好好说话了，看到黎新白又缩回差点碰到自己的手，仿佛遇见了什么洪水猛兽似的，她恍然大悟，继而忍俊不禁，连肩膀都欢快地抖动起来。没想到堂堂黎二爷居然会有如此纯情的一面，那若是她再近一步，岂不是……
当然了，这种念头最多只能想想，尤其是经过上次的教训，尤景致深刻明白到老虎的屁股摸不得的道理，笑过几声便适可而止，松开手站直了身体。
“我希望干爹能教我用枪。”
这是她很早就想好的，为的是有一天能将心口的那一枪还给蒋望蒽，亲手了解两世的恩怨。经过今日的一番证实，这一念头愈发坚固，并且牢牢扎根在了心底，不到那一天，永不罢休。
但黎新白并不知晓，她就换了个说法解释:“我的性格随了姨母，曾梦想当一名军官，能和姨母一样上战场杀敌，后来因为父母担心打消，再之后经历了一些事，发现曾经的梦想其实并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梦想，更是可以保护家人。”
“既如此，你大可追随这个梦想，为何要求助于我？”
“当然是你最厉害了，比我梦想的军官厉害不知道多少倍。”
闻言，黎新白蓦地一滞，恍惚间以为自己回到了当年，那个人还在的时候，也是这样以为，以为能够直到永远，可结果……
他黯然神伤:“再厉害的人也会倒下。”
“没关系，你还有我。”尤景致莞尔，明媚柔心的笑靥照得一室温暖璀璨，“若是哪天你遇到危险，只要有我在，我定会奋不顾身地保护你，保护我亲爱的干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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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之后，黎新白开始教尤景致用枪，黎佐自告奋勇，被黎新白一句成语学得怎么样了堵住，灰溜溜回去埋头苦读了。
而另一边，黎佑领着黎新白的命令，派了人盯紧蒋复译的一举一动，得到确切的地点后，亲自赶过去查探。
是城郊的一处废弃工厂，周围荒无人烟，杂草丛生，黎佑赶到之时，蒋复译已候在里头，手捧着一杯热咖啡，边上是一盏新式的煤油灯。
看来这所谓的老地方的确不是头一回了，黎佑目光微凝，听到草丛里响起一片窸窸窣窣的声音，他悄无声息地隐入漆黑的墙角，暗中观察。
透过昏黄的煤油灯火，一个披着黑色兜帽外袍的身影缓缓靠近。兜帽摘下，一张风情独特的脸露了出来，赫然是喜乐门的新任头牌夜玫瑰。
夜玫瑰行事素来谨慎，若非黎帮一早便占得先机，恐怕无法察觉，更别说会把她和蒋复译这样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联系在一起。也正是多亏了这先机，让夜玫瑰始终以为自己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谨慎程度自然降低了，只简单环顾了四周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便在蒋复译对面的空位坐下。
这片刻的功夫，蒋复译已娴熟地倒了一杯咖啡递过去:“刚泡好的，尝尝。”
夜玫瑰尝了一口，给出中肯的评价:“苦味浓厚，口感也相当醇正，看来蒋先生下了不少苦功。”
具体如何下苦功，为何要下苦功，两人心照不宣，独留咖啡的热气呼出口中，萦绕在煤油灯的火光里，照得这寒凉的春夜一派祥和悠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老朋友相约品鉴咖啡。
黎佑注意着周遭的动静，边仔细地听着，听他们又闲谈了几句，终于等来了正题。
在此之前，黎佑已做好了准备，哪怕那不可告人的勾当有多不可告人，都能应对自如，可当他听到夜玫瑰笑着开口后，整个人竟是呆滞了，浑身的血液更是在一瞬之间冻成了寒冰。
“再过些时候，利本帝国的罂粟花可以上市了。”
罂粟花？利本帝国的罂粟花？那是何物？或许黎佑不曾见过，但他知道它的另外一种学名——鸦片。
它曾一度侵袭华夏，陷民众于水深火热之中，尽管最后成功驱逐，却在这片土地上留下了无法磨灭的伤痛。
如今伤痛卷土重来，怎能不教黎佑惊骇？
听了夜玫瑰和蒋复译的详细商谈，他慢慢静下心来。
历史需铭记，但不代表所有人都会铭记，蒋复译身为一个商人，既选择和利本帝国勾结，就说明他在乎的是利益。而利益越大风险越大，就如同鸦片，之所以拥有那么大的威力，究其原因，在于它一旦沾染，便会上瘾，之后想要戒掉，亦是难上加难。
冲着这点，蒋复译欣然接下了这笔双方互利共赢的交易。夜玫瑰则是多了份心思，想让鸦片再度侵蚀华夏，而不是在大总统的带领下越来越强大，所以当初，她才会选择和那位大人合作。
不过想要偷运罂粟花，还需要一套完备的计划，夜玫瑰和蒋复译商量了合适的时间和运送方式，又校对了各项流程，算是达成了口头合约。
“至于后续之事等交易完成后再交由那位大人办理，那时他应该忙得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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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大人是谁，夜玫瑰并没有透露，但根据黎佑传回来的汇报内容，已足够尤景致印证自己之前的推测，即夜玫瑰和蒋复译背后有第三人。
想到当年鸦片带来的祸端和牺牲，她又痛批恶毒没人性，尤其是蒋复译，原以为之前得知的已经是真面目了，结果他根本就没有做人的底线。
越想，她越愤怒，甚至恨不得把那些毒物全部塞进他们嘴里，让他们自食其果，黎新白喝茶的动作顿住，她都没有发觉，直到一声冷冷的嗓音响起。
“人性不过是最脆弱的东西，利益面前，人性不堪一击。”
“没错！”
人之初，性本善，人之初，性本恶，这两个被讨论了千年的话题，至今都没能有确切的定论。但尤景致亲身经历过一次，还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自然是赞成黎新白的说法，觉得不管人性本善还是本恶，面对利益的诱惑，终究会有一部分人趋向于恶。
“那如果是我做了这种恶毒之事呢？”直视着尤景致的眼睛，黎新白忽然问道。
尤景致不假思索，明眸清亮透润:“不可能，就算是真的，也肯定是有什么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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