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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6章


第536章

        夏秀敏淡然回视,唇角的笑纹隐约可见:“我昨日有没有回家,父亲您不知道?”

        夏擎生被这话一噎,蹙起了眉头。是了,他从没将这女儿放在心上,故而并不知晓她昨是否回府。

        然而这话他是决计说不出口的,他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起自己的嫡长女,发现她竟然长得如此耀眼,犹如一把锋利的剑,褪去了质朴厚重的剑鞘,露出尖锐的利刃,锋芒毕露。

        难怪武华王爷会对她另眼相待,她的确有那个本钱。

        见夏擎生只看着夏秀敏,久久不曾言语,陶玉然心中发急,她笑着开口道:“老爷公务繁忙,这等琐事他自然是不放在心上的。秀敏,你可别怪罪你父亲。”

        说着,她轻扯了扯夏擎生的衣袖,小意温柔道:“秀敏毕竟年幼,不懂规矩,老爷切莫与她一般计较。”

        夏秀敏冷眼看着陶玉然装模作样,心中膈应。再加上肩膀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她委实不想在这里再待下去。

        夏秀敏站起身来,微微行礼,道:“体己话已经说过了,若是无事,秀敏便不打扰父亲母亲了。”

        “慢着。”夏擎生沉声阻止。

        夏秀敏侧首,挑眉道:“还有何事?”

        夏擎生被她的傲慢弄得有些恼怒,威严的眉峰拢起,他沉声道:“你与武华王爷尚未婚嫁,夜留王府之事决不可再犯,可知道了?”

        “女儿明白。”夏秀敏顺势应了。反正她也不可能再和裴寒上一次山,也没什么机会夜不归宿了。

        见夏秀敏如此乖巧,夏擎生也不想再为难。这个女儿毕竟是未来的王妃,便是看在武华王爷的面子上,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他摆了摆手,示意夏秀敏下去。

        陶玉然哪里肯就此罢休?她以帕掩唇,发出一声惊呼:“秀敏,你脸上怎扑了如此厚重的铅粉?”

        她心疼地从主位上走下来,爱怜地抚了抚夏秀敏的脸蛋,痛心道:“秀敏啊,你现在毕竟年幼,皮肤更是脆弱的紧。便是想要化妆,也该上些膏脂才是,这般的铅粉是万万用不得的。万一损了根基,可如何是好?”

        见她伸手就想擦掉自己脸上的粉底,夏秀敏侧过头,退开一步。

        她唇角微扬,眼底却毫无笑意:“母亲说的话秀敏自然是明白的,可秀敏这半张脸早已经毁了,又何谈根基?只是扑些铅粉掩饰罢了,难道母亲还想帮我擦掉?”

        夏擎生见两人谈论的都是女人家的东西,也不好插嘴,只好面无表情地端坐着,冷眼旁观。

        陶玉然也不指望夏擎生能帮自己什么忙,她表情愁苦,像任何一个关心子女的慈母,道:“哎,也是可怜。不过你毕竟年幼,身体底子好,若是精心调养几年,想来也应该是能养好的。”

        她对身边站着的丫鬟抬了抬手,吩咐道:“将我屋里的那盒凝脂露取来,再打盆清水,先给小姐净净面。”

        见丫鬟领命下去了,陶玉然便拉着夏秀敏的小手,妥帖道:“这凝脂露是与我交好的季夫人送过来的,对保养脸蛋最是有效。待会儿你将脸细细地洗了,我再帮你涂上一些,保准比你画这些铅粉有用多了。”

        夏秀敏眼神一厉,刚要拒绝。在一旁听着的夏擎生已经点了头,赞赏道:“你母亲想的周全,你就听你母亲的,将那什么露用上一段时间。每日画这么浓的妆容招摇过市,也委实不成样子!”

        夏秀敏心头冷笑,却不能直接驳了夏擎生的面子。再加上她并不知道陶玉然想要整出什么幺蛾子,索性便乖声应了,心里暗暗戒备着。

        等到丫鬟将清水打过来,夏秀敏便就着清水洗了面,用一方小巾将脸擦拭干净。铅华洗去,露出一张恬淡柔美的脸,线条温和,眉眼淡然,哪里还有半分盛气凌人的模样?

        陶玉然满意地瞧着夏秀敏那张透出一点病态苍白的脸,心道这才是她熟悉的那个小贱人,懦弱而又好欺负。想来之前也不过是装腔作势罢了,以为画个浓妆便能够跟自己斗了?简直是妄想!

        “瞧瞧,多么标致的脸蛋,出水芙蓉般的娇俏。便是不化妆也美的紧,你还涂那劳什子的铅粉,完全是浪费嘛!”

        陶玉然挑起夏秀敏的下巴,上下打量着,面上笑得满意,眼中却是划过一抹狠毒。

        站在一旁的丫鬟早就得了陶玉然的吩咐,在捧上凝脂露的时候,状似不经意地说道:“大小姐的颜色却是不错呢,只是瞧着气色不大好,眼底都有黑影了。”

        陶玉然闻言大惊,认真地将夏秀敏上下打量着,惊道:“还别说,秀敏你的脸色着实差的厉害,难道昨晚在王府没有歇息好?”

        她似是埋怨地嗔怪道:“即便是王府好玩,你也没有晚睡的道理,对身子不好!”

        陶玉然到底想要做什么?

        绕了一个大圈子只是为了看自己的脸色,还死揪着王府之事不放,莫非她知道了什么?

        心中警铃大作,夏秀敏微微垂下头,纤长的眼睫上挂着一滴莹润的水珠,低低道:“我虽然歇息在王府,可到底惦记着家里,夜不能寐,很晚才得睡去,这才气色欠佳,竟让父亲母亲忧心至此,倒是秀敏的不是了。”

        牙尖嘴利!陶玉然心中暗恨,好在她留有后手,并不怕夏秀敏抵赖。

        陶玉然心疼地安抚了夏秀敏两句,母慈女孝的模样引得夏擎生老怀大慰。

        而就在这一片温馨气氛之中,一个灰衣短袄的仆人快步跑了进来,急匆匆道:“夫人不好了!大小姐不见了!”

        那下人闷头大叫之后,扭头瞧见与陶玉然站在一处的夏秀敏之后,脸色猛地一变,见鬼般叫道:“大小姐,你怎的回来了?”

        陶玉然冷声斥道:“不懂规矩的东西,大清早的鬼吼鬼叫什么?”

        夏秀敏倒是饶有趣味地将那下人上下打量片刻,挑了挑眉,笑得意味深长。

        灰衣仆人似乎是被吓到了,忙不迭地跪在地上,讨饶道:“夫人恕罪,小的只是太过着急,才冲撞了老爷夫人,老爷夫人饶命!”

        夏擎生方才被这刁奴吓了一跳,此时也是恼怒地紧,他皱着眉头问道:“你方才说大小姐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仆人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夏秀敏,又瞟了一眼陶玉然,才老老实实地说道:“昨日晚间,夫人见大小姐迟迟不归,便派小的去王府问问情况。结果小的去了王府,却并没有发现大小姐的踪影。”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有些犹豫,眼神躲闪。

        夏擎生心头一沉,沉声道:“有话便说,吞吞吐吐的作什么?”

        那仆人只好怯声道:“小的找了王府的人打听,那门房的人告诉小的,说是武华王爷昨日并没有归府,更别说、更别说咱们家大小姐了……”

        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他惶恐地直磕头,连呼饶命。

        夏擎生的脸色阴沉如水,他扫向站在一旁的夏秀敏,目光锐利。

        夏秀敏并不理会他,反而饶有兴趣地问那下人:“你说的倒是有趣,那我问你,昨日便探到的消息,你怎的今日来报?”

        灰衣下人忙不迭地回答:“小的怕门房糊弄我,便又在王府门前守了一整晚,想着今日一早将大小姐接回府也好。可谁知一直等到早上,仍旧没有等到大小姐,我便赶忙回了府,不敢隐瞒。”

        “哦,原来是这样。”夏秀敏像是听了一个完全与自己无关的故事,笑着点了点头:“你倒是口齿伶俐,做个跑腿的下人倒是可惜了。”

        夏擎生早已经忍不住,他冷冷地看了夏秀敏一眼,愤怒道:“不知廉耻的东西,看你做的好事!”

        夏秀敏眼神一厉,反口便还击:“父亲慎言!仅凭一个小厮的一面之词便说自己的女儿不知廉耻,不知情的人还当定国侯老迈昏庸,不辨是非!”

        “你敢说我老迈昏庸?”夏擎生被她气得胸口一滞,怒极反笑:“好,好,好得很,你真是我定国侯府养的好女儿!”

        夏秀敏却似没有看到他的怒气,不紧不慢道:“父亲何必动怒,你不污蔑我,我便尊敬你孝敬你,当你是我的好父亲。可你若是自己都不把女儿当回事,那可也别怪女儿不认你这个爹!”

        说完,她也不看夏擎生变幻莫测的脸色,上前一步就踹到了那小厮的心窝,将他狠狠地踹翻在地。

        她冷声笑道:“好厉害的贱奴,三言两语就挑拨了我们父女关系,当真是厉害的很!”

        灰衣仆人被她踹的一个仰倒,心窝子痉挛的厉害,他惨白着脸想要爬起来,夏秀敏一脚已经踩到了他的胸口,狠狠地捻了捻:“呵,我现在甚至开始怀疑,你是哪家的探子故意潜伏到咱们侯府来了!说,到底是谁指使你污蔑我的?”

        “小的所说句句属实,大小姐您便是恼羞成怒,也不该拿小的撒气!”灰衣仆人有所依仗,口齿仍旧伶俐。

        夏秀敏发了狠,狞笑一声挥手便要打。

        陶玉然连忙伸手拉住她,劝道:“何必跟一个下人动气?来,坐下来慢慢说。”

        左右两边的丫鬟强硬地扯开夏秀敏,将她按到椅子上坐下。陶玉然打着圆场道:“你们父女都别气了,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呢。”

        她转向夏秀敏,笑问道:“秀敏,这仆人是我派过去的,性子我也清楚,绝对不是什么偷奸耍滑之辈。你昨日……当真不在王府?”

        夏秀敏扯了扯唇角,正欲说话,陶玉然已经打断了她,道:“其实你没有同王爷回王府,也没什么。总归你们是未婚夫妻。”

        “混账!”夏擎生闻言呵斥:“男未婚女未嫁,彻夜相处这便是不合规矩!这要是传了出去,咱们定国侯府的脸面要往哪儿搁?”

        陶玉然似为难般叹了口气,呢喃道:“也对,若是传了出去,他们岂不是要说咱们定国侯府不会教导女儿?瑾乐还没有说亲呢,若是别人知道了……哎!”

        夏擎生脸色更是难看。夏瑾乐是他娇宠着长大的,若因为姐姐的坏名声而影响了她的婚事……夏擎生只要一想到这点,便对夏秀敏无法容忍。

        他指着夏秀敏,厉声道:“从今日起,你便滚回你的屋子里,没我的吩咐不准出门!”

        夏秀敏由始至终都没有说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便是她想要解释,他们也有一万种方法关她的禁闭。

        只是,不说话并不代表她要妥协。

        她冷冷地站起身,目光阴鹜地盯着陶玉然与夏擎生。明艳的眉眼配着那笑容,看上去就像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随时都能扬起脖子咬你一口。

        夏擎生被她看得浑身发寒,竟然心生怯意。他掩饰一般地将桌子上的杯子扔过去,愤怒道:“看什么看,你给我滚出去!”

        夏秀敏侧过脸,瓷杯顺着她莹白的耳珠划过,擦出一条细细地血线,血珠渗出来,妖异无比。

        夏秀敏轻轻揩掉血珠,笑容凉薄:“别怪我没提醒你们,今日我若是踏出了这房门,来日你们可别要后悔!”

        说着,拖着曳地的裙摆旋身边走,路过那还在地上躺着的灰衣仆人时,垂头满怀恶意地笑了:“对了,这牙尖嘴利的小厮最好还是处理了吧,瞧他这能说会道的模样,谁知道他会不会将这‘丑事’给说出去呢?”

        灰衣仆人面色惨白,猛地扭头看向夫人。正好对上她似笑非笑地眼,心中顿时涌起一阵绝望。

        没有人会比死人更能保守秘密了。

        夫人不会保他了。

        看着灰衣仆人那灰败的脸色,屋里的所有下人都在暗自心惊。大小姐哪怕是败了,也要拖一个人下水。那如果下次还帮着夫人对付小姐,他们是不是也逃不过一个死?

        恐惧涌上了所有人的心头,可是就在人人自危之时,一道兴奋的声音在院外高高响起:“大小姐呢?老王妃遣人送东西来啦!”

        夏秀敏一只脚已经踏出了正堂,闻言挑了挑眉。

        管家福伯并不知晓这正堂里的风起云涌,在院子外面见了夏秀敏,连忙欢天喜地地跑了过来,讨喜道:“哎哟,大小姐,您在这儿呢?快随老奴前去,老王妃赏了好些东西给您呢!”

        夏秀敏眼角余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内堂,故意提高音量问道:“老王妃赏东西了?”

        福伯高兴道:“是啊,赏了好些呢,您快去瞧瞧!对了,老爷呢?可在屋子里?”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着脖子往屋里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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