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左宸殊手上动作登时顿住。

        完蛋了。我搞砸了。蔚星想。

        他本来不是这个意思，他想问的只是为什么左宸殊不愿意和他更亲近一点，结果这句话说出来听着却像是他在这个漆黑的深夜里欲求不满。蔚星本想再多解释几句什么，又怕越描越黑，只能闭上嘴巴垂着头，任凭左宸殊充满审视意味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脸上身上。

        但他没想到的是，左宸殊并没有生气，而是温声开口：“其实你应该很庆幸，你看不到我脑子里有多少相较于你这个年龄而言，有些过于肮脏的念头。”

        蔚星偷偷从睫毛缝里瞅左宸殊：“那为什么不实现它。”

        左宸殊先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左手下移，在他屁股上捏了把，反问道：“你想和我上床吗？在现实里的那种。”

        蔚星完全没想到左宸殊会有这样的动作，这一捏顿时把他的魂儿捏飞了，晕乎乎的漂浮感霎时间箍满全身，紧张感顺着蔚星的脊椎上下流窜了几个来回，左宸殊的语调里不带着任何色情的意味，只是单纯的问询，蔚星却已经能感受到全身血液的嗡鸣。

        见他不答话，左宸殊笑了下，左手重新拄回工作台沿，右手拇指抿过下颌上的小痣，神情比刚刚严肃些许，再开口时声音略沉，没有半分调笑的意味。

        “小朋友，首先我希望你可以明确一件事情，你可以不回答我，但你自己要在心里想清楚：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根据你刚刚的问题，我假设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一段完整的关系。”

        蔚星艰难地吞了口口水，点点头。

        左宸殊又继续说：“对于我这个年纪的人，一段关系对我而言意味着几个部分，首先是相识，然后是彼此了解，互相试探摸索对方的边缘，判断在生活上和床上的契合度，紧接着两个人原形毕露，开始产生摩擦和争吵，最后精疲力竭的分手，为这段关系画上完满的句号。但凡我们选择了‘开始’，就一定会有‘结束’的那一天，今天你可以坐在我的腿上和我不甚熟稔的调情，也许明天我们就会江湖不见，我们都应该清楚这点，但是……我有点贪心，我想要更多。”

        左宸殊说这番话的时候表情很认真，不是平时逗他玩的那副态度。蔚星一开始没觉得两个人之间八年的年龄差是什么问题，直到这会儿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活在童话世界的象牙塔里。

        成年不是一瞬间的事情，十八岁的蔚星自认为和十七岁的自己没什么太大的差距，依旧是个幼稚的小孩子，想着喜欢就要在一起，光靠着喜欢就能过一辈子，他没谈过恋爱，所以根本没想过二十五岁的左宸殊所思考的那些有关于‘一段完整的关系’意味着什么。

        左宸殊在从接受他的那一天起就在思考着未来，两个人的未来。

        “所以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钱？你已经拿到了，感情？我可以告诉你，你也得到了。虽然我也想在你面前表现出全知全能的模样，但如你所见，我从没经营过成功的感情，不然我也不会以单身的身份和你交往。”左宸殊低低叹了声，眉眼微垂，嘴角不甚愉快的向下坠了坠，“我想要更多，想把我们之间的故事无限延长，我们不急着彼此了解对方的全部，也不急着亲吻，我想放慢步调，我想拉长‘开始’与‘结束’之间的间距，我不想匆匆拖着你探索完所有感情上可能经历的变革，我想就算我们有朝一日真的走到了进无可进的境地，你再回想起我们曾经存在的过去时，你会觉得他是一段美好而漫长的回忆，你可以怀抱着它迎接充满希望的崭新未来。不急着开始就会不急着结局，”

        “小朋友，我很珍惜你。”

        蔚星从来没想过左宸殊竟然也会有如此心思细腻的一面，一句‘我很珍惜你’削尖了脑袋直接钻进他心缝里。他怔怔地望着左宸殊的眼，在这个寂静的深夜里，所有人都被迫卸下了裹在身上的重重防线，暴露出脆弱柔软的内里，剖出热气腾腾的一颗真心。

        他注视着左宸殊栗色的瞳孔，在那人的眼中看到难以用语言描述的温和色泽，是漂亮的，望着他的时候像是在看着一整个世界。

        “我想的。”蔚星突然说，他深吸了口气，把那点矜持的念头抛到九霄云外，又重复了一遍，“你刚才问我想不想和你上床，答案是想的，我想和你上床，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做任何事情。”

        左宸殊半天说不出话。

        蔚星依旧执拗地盯着对方看，任凭男人凑过来，唇轻轻贴了下他的额角。

        “我受宠若惊。”

        就好像从初识的时候起，蔚星在左宸殊那里就是特别的，他轻而易举地从左宸殊手中获得了别人无法企及的特权。他想在海选赛里大放异彩，左宸殊便亲自按照职业战队的标准陪他特训，并按照个人喜好给向阳晨星做一身自制装备，努力在蔚星身上刻上无数左宸殊的个人印记，对他的生活大包大揽，甚至在蔚星向左宸殊剖析心迹表白的时候也放下身份，和他确定男友关系，独断专横的规划两个人的未来。

        现在又对他的示爱表示‘我受宠若惊’。

        蔚星想，我何德何能。

        第二天蔚星磨蹭到下午才迟迟起床，打着哈欠推门出卧室，发现齐传强已经收拾好东西回家了，没叫醒他，只在客厅桌上给他留了张道别的纸条。

        暑假正式开始了。

        蔚星一踏进左宸殊私人园区，被花园里布灵布灵的劣质闪光闪得眼睛疼，只见周吴高大身体挤在只有小孩才坐得进去的摇摇椅里，伴随着动感音乐摇得正嗨，耳朵上的狗毛随风飘荡，一副相当享受的表情，被向阳晨星看到也毫不害臊，抖抖狗耳朵，一拍身边空位问他要不要坐上来一起摇。

        蔚星急忙摆手不了不了。

        工作室里窗明几净，人很全，北明有黎三人整装待发，各自在沙发上正襟危坐，摆出认真聆听的架势，而左宸殊立在工作台后，袖口挽到肘部，露出小臂肌肉的线条，正摆弄着工作台上的什么东西。这些人一看就是在开会，大家用的是队伍频道，别人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蔚星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正准备先到外面跟周吴玩一会儿，眼前却弹出左宸殊的组队申请。

        “散会，自己讨论。”他只听到左宸殊说了这么句，就见北明有黎三人自觉陆陆续续地退出队伍，只剩下他们两个留在队伍里。

        经过昨晚那一番剖析心迹，蔚星这会儿还有点不好意思，左宸殊倒是没什么太大变化，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招手示意蔚星过来，在工作台上按了个按键。

        组队状态下蔚星也能看得到工作台上的内容，他这才搞懂昨天晚上左宸殊半夜在工作台上折腾了什么。

        是一套北明有黎的新队服。

        之所以说是队服，是因为这件衣服不是装备而是外观，和左宸殊带他购物时买的外观是同类型的无属性物品，红白相间的配色。在燎原灼日那个年代，北明有黎的队服是统一的红色，一行五人飒得不行，而在燎原灼日退役后，北明有黎的队服则由红色蜕变为半红半白，充满了左宸殊这个喜好穿白色的老板的个人恶趣味。

        “怎么样？”左宸殊问他。

        左宸殊这人虽然傲气，但人家傲气有傲气的道理，左宸殊的审美一向不错：队服以白色打底，整体从下往上燎起漂亮的红色火焰纹路，像绽开的无数朵石蒜，纤细花瓣肆意飘扬，领口袖口边缘也是红色，缀着同色的纹路，队服内红外白，全身上下绣着不明显的祥云暗纹，很张扬又很漂亮，很‘左宸殊’。

        蔚星绕着工作台转了几圈，全方位地欣赏了一下这件看起来栩栩如生的北明有黎队服，发现不少细节能和北明有黎这些年的梗对得上。

        参加《无疆ol》线下赛的战队那么多，战队队服撞配色撞元素的概率相当高，更何况是这种常见的红白配色，很容易烂大街。但左宸殊就是有这种本领，用再常见不过的元素做出个清新脱俗的外观出来，这种衣服穿在大街上可能显得有点突兀，但非常适合舞台，更适合战场。

        “真好看。”蔚星发自内心的赞叹，“我想看你穿。”

        左宸殊哼笑了声，摇头：“这是初版，我之后又改了第二版。”

        左宸殊操作工作台，将第二件几乎一模一样的衣服拽出来，两件衣服并排架在工作台上方半空中旋转。

        “来，找不同。”左宸殊说。

        肉眼看过去两件衣服大体上没有什么不一样，包括暗纹的位置也近乎完全相同，好在左宸殊没有要难为蔚星的意思，拽过两件衣服的袖子并在一处给他看。

        第二版队服上，袖袢的位置加上了红白之外的第三个颜色，那是一颗金色的星星。

        左宸殊翘着嘴角，将改版后的队服从工作台上扯下来，披到向阳晨星身上。手指被抓住，蔚星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外观面板被左宸殊点开，外观被添加，原本披在身上的衣服自如收缩，替代了他原本的外观，严丝合缝地贴到他身上。

        “我以为这件是北明有黎的新队服。”蔚星拽着衣领小声问。

        左宸殊满意地打量了他一会儿，又上前半步，亲昵地帮他把衣领捋平。

        “它当然是北明有黎的新队服，它也当然可以穿在你的身上。我知道今天是海选赛的决赛，小朋友，我要求你穿着它去比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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