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七)致命魔术2
安吉尔曾无数次地把自己浸在水里，耗光肺里的氧气后在窒息中抬起头，他控制不住地去想，淹死在水箱里的renee是不是也曾经那么的难受。
他出席了他妻子的葬礼。
安吉尔知道真的尸体应该被她的家人带走了，这里以魔术学徒安吉尔妻子名义下葬的尸体不过是为了圆他们俩撒的谎，整个伦敦绝对不可以有任何一个普通人知道曾经有一对贪玩的贵族夫妻，因为魔术而把自己玩死了。
可笑的是波顿也来了。
这个杀人凶手。
要不是他系错绳结，renee根本就不会有事。
在教堂的时候柯特安慰他：“曾经有个水手告诉我，他在被帆船的绳索卷入大海的时候，在被救醒前的五分钟里，就像是回到了家。”
安吉尔眼眶酸涩得说不出话，他不希望他的妻子在痛苦中死去，所以他愿意相信柯特的话。
波顿却突然出现在葬礼上，穿着黑色的西装，打着领带，年轻的脸上满是悔恨和手足无措。
“你到底打得是什么结？！”安吉尔看着他，眼眶里溢满水光，颤抖着嘴唇问他。
波顿无措地退后一步，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似乎也在回忆自己打了什么绳结：“我……我也一直在问我自己，但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抱歉。”
太可笑了，他居然说自己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安吉尔嘲讽地看着波顿，狠狠地质问他：“你不知道我妻子死在你那该死的绳结下了吗？！”
波顿像是受了惊吓，和那个曾经在后台愤世嫉俗的年轻人判若两人，他瑟缩地退后几步，慌乱地转身离开了。
安吉尔盯着他踉跄的背影，放声大笑。
“他说他不知道？！”哽咽的笑声在空旷的教堂里回荡，“太可笑了！他居然说他不知道！”
他一定会让波顿付出代价的。
安吉尔曾经或许认为波顿是他的朋友和知己，两个人都对魔术有相同的热爱和超越常人的天赋，但是从此以后，知己或许还是，但他们之间只能是敌人了。
事故发生以后，柯特被剧院辞退，没有魔术师愿意雇佣一个机关死过人的机关设计师，没有办法，他只能找到安吉尔说想和他合伙。
再厉害的魔术师也需要有机关师为他铸造工具。
选择波顿还是安吉尔对柯特来说并不是一个值得犹豫的问题，波顿有天赋可是野心勃勃，市井出生的他并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而安吉尔就不是了，他虽然来历不明但是向来有绅士风度，相貌英俊又风度翩翩，好相处是一个原因，容易出名则是更重要的另一个原因。
而波顿这边，误杀了好友的妻子让他只能出去单干，很快他就找到了属于他的机关师，一个带着帽子，满脸胡子，沉默寡言的男人，法隆。
萨拉走过吵闹的街市小巷，推开自家的门后却发现客厅里堆满奇奇怪怪的东西，还有一个陌生男人。
她挪开挡在门前的不明物体，奇怪地问她的丈夫——他们不久前结婚了：“阿尔弗雷德，发生了什么？”
“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波顿满脸笑容，“我们拿到第一个表演预定了！”
萨拉显然更在乎另一件事，她偷偷看了眼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的大胡子男人，放低了声音：“他是谁？”
“我新的机关师，法隆。”
萨拉靠近他，声音又轻了点：“可是我们没钱付给他，我的工资只够养活我们两个。”
波顿丝毫没有在意：“那就把我的食物分给他一半。”
萨拉盯着他的眼睛，笑容很淡：“在给他之前你可能要先给另外一个人。”
波顿慢慢地张开了嘴，然后怔愣很久，表情茫然中又带着震惊：“你，不会——”
“是的，”萨拉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弯出幸福的笑容，“我怀孕了。”
“天！我、我——”波顿惊喜地说不出话来，“我必须把这个消息告诉法隆！天、这简直太棒了！”
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把这个消息告诉他的机关师。
波顿伸手把萨拉抱进怀里，萨拉咽下嘴里的话，很快年轻的夫妻就沉浸到了将拥有孩子的幸福当中。
萨拉拥抱着丈夫，却突然发现丈夫手里有一把枪，好奇地问他：“这是什么？”
波顿把玩着手里的枪，笑容还没有从脸上退去，“这是我准备的一个魔术。”
“是你说过的那个最伟大的魔术吗？”
“不是，那个魔术还没有成熟，这就是个简单的接子弹的魔术。”
“接子弹？”萨拉怀疑地看着那把枪，重复了一遍。
波顿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把枪塞进她手里，“你试试看开一枪，对着我。”
萨拉不想开抢，她可不想在知道怀孕的第一天谋杀了自己的丈夫，却又抵不过波顿的强烈要求，没办法对着墙壁开了一枪。
火药炸裂在枪管里，巨大的声音一响起，波顿伸手朝着枪口一抓，然后在萨拉面前慢慢地摊开手掌。
掌心里，一颗圆圆的子弹躺在那里。
“怎么样？”
萨拉捂着嘴叫了一声，然后惊喜地笑了出来，“好厉害，你是怎么做到的？”
波顿神秘地摇摇头，“魔术师的秘密，不能告诉你。”
萨拉笑容一僵，“阿尔弗雷德，如果你不告诉我就不许表演这个节目。”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让孩子的父亲死于愚蠢的魔术，也不想一个人抚养孩子长大。”
波顿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那你保证不告诉任何人。”
萨拉点点头。
波顿拿过枪，当着她的面往里面倒了一□□，放上填塞物，最后放上一颗黑色的子弹，用弹推杆把所有的东西都塞进了枪杆。
“你知道为什么我不会受伤吗，”波顿伸出另一只手，摊开掌心，里面赫然就是那颗被他塞进去的子弹，“因为枪里根本就没有子弹。”
萨拉如释重负地笑了，摆摆手说：“原来这样，知道了果然就不会觉得很神奇了。”
波顿似乎对萨拉对他魔术轻慢的态度有些小小的不高兴，笑容浅了些：“不过也不一定，有时候还是会出人命的。”
“怎么会？”
“有些观众会把纽扣什么的塞进去，或者是硬币什么的，甚至是子弹，那些笨蛋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波顿看着萨拉担心的表情后悔自己说太多了，女人绝对是最善变的动物，他很快住嘴，赶紧握住她的肩膀安慰她，“不要担心，你不要担心，我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因为我是那么的爱你。”
萨拉看着他的眼睛，终于露出一个笑容，温柔地说：“再说一次。”
“我爱你。”波顿看着面前漂亮的女人，一字一句地重复。
他的表情很认真，萨拉很爱听，可是她却摇了摇头，“今天不是。”
波顿的表情有些错愕。
“也许你今天更爱魔术一点，我能分辨你今天是不是真的爱我。”
波顿退后一步似乎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妻子的话，“好吧，不说这个了，你今天过得怎么样？”
“上午医生说我怀孕了，下午工厂的老板见了我，居然是个非常漂亮友善的姑娘，她说我怀孕可以不用去织棉布，让我去做文员的工作……”
安吉尔在练习一个魔术，他练了很久，终于有一天，他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手心的子弹变得消失不见。
赛特尼大街街角的一家小酒吧里正是人声鼎沸的时候。
天色渐暗，附近的长工和绅士们都愿意来这里边喝酒边看魔术表演。
今天的魔术表演是一个新来的面生的魔术师，上来就是老套的钢圈套钢圈，真是无聊透顶，已经看过很多花样的观众并不买账，纵使台上的魔术表现得再好，低下也是唏嘘一片。
波顿套完一穿钢圈后终于被观众的反应激怒了：“哈？你们想看刺激的？那我就给你们看刺激的！把我的枪拿上来，我来给你们表演接子弹！”
满屋子的人拿起酒杯欢呼起来。
安静坐在底下地法隆把枪递给波顿，然后一位大胡子戴高帽的绅士站出来说想要当开枪的志愿者。
波顿当着所有人的面把火药、填塞物、子弹用推杆塞进了枪杆，然后递给那位上台的绅士。
那位绅士掌心轻轻滑过枪口，站在波顿一米外的距离，拿起枪对着他，神色冰冷。
波顿看着那张贴满胡子的脸突然反应过来，脸上的笑容瞬间煺了下去，他把手举起来，有些恐惧地退后两步。
“我再问你一次，波顿，你到底打的是什么结？”扣在板机上的手指微微一动。
波顿摇摇头，明明不安愧疚却又强装镇定：“我不知道。”
台下的法隆慢慢地靠近两个对峙的人。
绅士皱紧着眉头，冷笑一声，毫不犹豫地开了枪。
砰！
波顿被跑过来的法隆推开了，可即使这样，他还是捂着自己的手痛苦地叫了出来。
他断了一根手指。
一根魔术师的手指。
观众尖叫起来，安吉尔把枪往地上一扔，扭头迈着大步走了。
“伤口怎么又裂开流血了，”萨拉小心翼翼地解开纱布，“前几天不是都快好了，怎么又变成这样了？”
波顿盯着手里血肉模糊的断指，忍着痛楚：“可能是医生的药不管用吧。”
“我们没有钱再去看医生了。”
“等伤口好一点我就能再去表演挣钱。”
“你这样根本就不能去表演魔术！”萨拉忍不住心里的怒火了，终于冲着自己的丈夫吼。
他为什么一定要表演魔术？魔术让他背负了一条人命，让他断了一根手指，让他穷困潦倒得连医生都看不起，为什么就不能放弃？！他为什么就不考虑下她和他已经出生的女儿！
波顿狼狈地躲开萨拉带着泪水的注视，“别担心，我可以用扑克、用各种道具，还有我的绝招——那个一定会让我名留青史的伟大魔术。”
萨拉扭头抹掉眼泪，嗓音还有些沙哑：“不说这些不高兴的事情了，工厂里发了科技展的票，科学跟魔术不是差不多么，你去看看吧。”
魔术届新秀魔术大师丹顿在马利特剧院有一场表演。
闲得无聊伦敦人民很愿意给后起之秀一个机会，更何况票价也不高，所以晚上八点的马利特剧院里坐无虚虚。
穿着西装带着黑色圆顶礼帽，英俊腿又长的魔术师的确让观众很有兴趣，再加上漂亮性感的女助手在台上蹦蹦跳跳，虽然魔术不怎么有趣有新意，但是好歹让他们都坚持到了最后。
“坐在第三排的那位先生，把你口袋里的手帕拿出来。”
灯光打在那位被点名的茫然的观众身上，年轻的男人站起来，掏出胸前口袋里的手帕，居然是一块漂亮蕾丝边的手帕。
观众传来一阵哄笑。
“请把手帕还给第二排边上的那位女士，我相信她身上也有你的手帕。”
女士起身，从包里掏出了一块纯白色的手帕。
观众鼓了鼓掌。
观众们温和的反馈让台上的安吉尔很焦虑，虽然他丝毫没有表现出来，在最后一场压轴表演前，他快速回到后台换衣服。
柯特和女助手奥维莉娅把特质的、布满机关的衣服赶紧给他穿上，安吉尔举着鸽子，对着舞台深吸一口气，然后露出风趣的微笑从容地走上舞台。
安吉尔的台风张扬却又克制，是英国人民很喜欢的那种含蓄却又有表演张力的感觉，他站在聚光灯下，微笑着揭开了手里黑色的布，低下是一只雪白的鸽子。
女助手奥维莉娅在他身边举着笼子，轻轻把鸽子放了进去。
“我知道，你们要说这真是一个老套的表演——”安吉尔侧着脸对观众微微轻笑，英俊的容貌像在舞台上发着光，“但是，相信我，我会给你们一个惊喜，现在，我需要两位志愿者。”
奥维莉娅跳下台，很快牵着一位先生和女士回到台上。
“先生，女士，请你们把手放在笼子的侧面，对，把笼子围起来。”
无辜的鸽子还在笼子里上蹿下跳。
安吉尔把手贴在了笼子的上面和下面，在他的想象里，他接下来的表演应该是这样的——
一、二、三！
他松手的瞬间，笼子和鸟一起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里。
他俯身鞠躬，礼貌地接受着所有人的鼓掌和惊讶的赞叹，然后在虚晃中再把毫发无伤的鸽子带回来。
所有的一切到目前都很顺利，可是当他抬眼瞥了一眼那位上台的男观众时，却看到他对他露出一个讽刺挑衅的笑容。
安吉尔一惊，可是来不及了，数到嘴边的三让他下意识地张开手，然而波顿的手指勾着铁笼，机关缩不回去，反而紧紧夹住了女观众的手和鸽子。
尖利的女声在舞台上响起，女观众抱着血肉模糊的鸽子和手指头大声尖叫了起来。
安吉尔无措又愤怒地站在一边，他看向波顿，那个男人轻快地跳下舞台，朝他挥挥手潇洒地走了。
马利特剧院的老板单方面终止了本来定了一个星期的合约，他是让安吉尔来表演魔术的，而不是来表演夹死小鸟和夹断观众手指头的。
即使柯特拉下老脸来求昔日好友，他们依旧被剧院扫地出门了。
柯特的意思是东山再起并不难，所以他建议安吉尔换一个艺名，他们换一个剧院，再换几个魔术，可是安吉尔却不愿意。
“我不会换艺名的。”安吉尔身上只有一条皱巴巴的衬衫，没抹发胶的头发凌乱地盘踞在头顶。
柯特叹了口气，“好吧，不换就不换，那我们的下一个魔术一定要非常的酷炫，让人不能拒绝，我有好几个招式，但是我们需要新的表现形式，对了，如果你需要灵感，本周在皇家亚伯力展览馆有一个科技展，工程师、科学家都会去，你知道的，那种东西很吸引大众。”
安吉尔答应了，反正他也没有表演，多的是大把大把的时间。
科技展有很多的展厅，安吉尔漫步目的地走在人群中，放眼望去不过是一些比他的魔术还无聊的所谓发明，毕竟爱迪生只有一个。
百无聊赖地听着发明家讲得唾沫横飞，他的教养让他作出礼貌倾听的样子，可是他的心却烦躁地静不下来，眼尾扫过人群喧嚣的地方，却突然被一个身影吸引了目光。
纤细的金发少女，礼帽下黑色纱网覆面，红唇鲜艳。
熟悉到让人流泪。
他愣在原地，反应过来后顾不上其他，推开身边的人群，朝着那个方向飞奔过去。
那个熟悉的人影缓慢地穿梭在人群里，他却怎么也追不上，很快她华丽的裙摆消失在了拐角。
安吉尔冲过拐角，却发现是一个展厅，他迈开大步走进去，里面的观众稀稀拉拉没有几个，他扫了一圈后失望地叹了口气。
可能只是长得像吧，黑纱遮挡，他也可能看错了。
然后他就被展厅里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应该说只要进了这个展厅，很难不被里面的东西吸引。
两个高高的铁架上各自放了一个黑色的金属打球，铁架距离两米左右，黑色的铁球间蓝色的电光在噼里啪啦地闪烁，时不时地还爆发出炸裂的声音。
电闪雷鸣。
台上的助手拼命地在挽留不断离场的观众，“请放心，这很安全，不会出事的，危险那是爱迪生对泰斯拉先生交流电研究的诋毁。”
没有用的，谁会站在雷电交加下？
安吉尔谈不上害怕，但是也的确是不感兴趣，爱迪生的直流电能够亮起电灯，这位泰斯拉的交流电就算辟出闪电又能怎么样？屁用没有。
想要离开的安吉尔却看到波顿，那个把他的魔术表演毁于一旦的男人。
他来这里做什么？
安吉尔知道波顿是一个很有天赋的魔术师，他能看透所有的魔术，也会创造出让人惊讶猜不透的魔术，所以他怀疑他来这里是不是也是来寻求‘灵感’的。
那一刻，妻子的死、魔术表演的失败和心底隐隐的嫉妒让他作出了的决定——安吉尔跟踪了他，如果他有新的魔术秘诀，那么他就不择手段地偷过来，如果他有不为人知的秘密，那么他就向所有人揭露这个伪君子！
安吉尔跟着他，看着他看完交流电的展厅后离开展览馆。
波顿停在了路边的一个摊贩旁，抱起了婴儿车里的小孩，拥抱亲吻自己的妻子和女儿，一家三口笑得幸福又灿烂。
没有秘密也没有秘诀，只有幸福美满的家庭。
可是，本来他也可以有这样的生活的。
是波顿夺走了属于他的一切。
波顿抱起婴儿车里的女儿，亲吻她的额头，揽着美丽的妻子：“萨拉，我爱你。”
萨拉看着他的眼睛，轻轻吻了他的嘴唇，笑得很甜蜜：“今天你是真心的。”
圣卡利兹城堡。
凡妮莎兴致勃勃地闯进了闺蜜的花圃，对着满院子绽放的鲜艳花朵和翠绿的藤蔓视而不见，拎着裙子一屁股坐到柔软的椅子上，带着一种迫不及待看更新的表情开了口。
“renee，最近好吗？听说你去看科技展了，怎么样？”
renee没抬头，把羽毛必蘸蘸墨水继续写自己的东西，随口回答说：“还行。”
“那你老公还好吗？”
renee轻轻瞥了她一眼，“在外面学魔术呢，怎么了？”
凡妮莎干笑两声，“我去看他的魔术表演了，啧啧，真的是好烂啊，最后都出事故了。”
renee没有回答，只是低头重新专注地去看自己的东西了，嘴角却勾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凡妮莎太了解她了，眼珠子一转：“是你——？”被她瞪一眼后迅速识趣地改口，把脑袋凑了过去：“你在写什么？这乱七八糟的一堆鬼画符是什么东西。”
“日记。”
“日记这么复杂？”凡妮莎仔细打量着renee的两份手稿，在剑桥上过学的她一眼就看出了端倪，“你在加密？密码是什么？”
renee用羽毛笔上的羽毛轻轻指了指手稿边的一张纸条。
“泰斯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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