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心魔出匣

古治柔认真的抠起了脑袋：“我妈妈常说：对世界了解的越是深刻，就越能在庞杂混乱的迷局中解构出‘生’的路径。所以她总是鼓励哥哥和我要多读书、多观察、多思考。如果我是妖瞳，我会先把岛上的路网分布和监控体系牢记于心；然后探查清楚虿盆子究竟是怎么运转的，供水、排污、供电、照明、通讯，知悉的越清楚越好；另外，建筑功能与分布、实验体的管理模式和关押地点、研究者及安保人员配置情况等等，要胸中有数。还有，武器库在哪？监控室在哪？危险化学品仓库在哪？码头在哪？医疗站在哪？虿盆子不可能是一座绝对的孤岛，它与外界的联系渠道有哪些？有没有建立机场？对了，一定要弄清楚这座岛的最高权限者是谁，此人手里握有虿盆子的底牌；针对妖瞳制定研究计划的人又是谁，这个人可以直接操盘妖瞳的生死。这两个人要深挖……”

        韦沅钰颔首暗赞，好一个早慧内秀的小姑娘，眼前的这个女娃娃如果能够长大成人，必定将是一个智略超群的人物，绝不会泯于众人。

        相比之下，幼齿时期的妖瞳则更多是随性而为，靠直觉和本能去探索“虿盆子”。异能激发后，妖瞳几乎一逮住机会就会飘去“窥探”一个人，这个人是虿盆子的核心人物之一，也是妖瞳的眼中钉肉中刺。因为，历年来加诸在妖瞳身上的实验项目，此人既是制定者也是终核者。这个人的名字又长又拗口，妖瞳给他取了一个绰号叫锤子博士。因为在锤子博士眼中，异种都是钉子一般的存在，任他拿捏锤砧、抡圆砸扁。“虿盆子”不是一块善地，这里的绝大多数人，良知都是贫血的，至于锤子博士，他连分泌良知的器官都没有，他就是一个冷酷恣虐的锤子。

        妖瞳十四岁半的时候，经历了人生的第一次“月经”，就是例假。韦沅钰正在伤脑筋要怎么跟一个小女孩解释这个妇科名词，却见古治柔了然的点点头道：“月信一来，标志着小妖瞳长大了，开始具备生殖繁衍的能力了。嘶～～”小姑娘倒吸一口冷气，猛甩起了脑瓜子，似乎想把冒出来的想法抛舍出去，她的小脸莫名的涨红了起来，颦眉嚷道：“不好！她很有可能会因此遭遇很不好很不好的事情！”

        韦沅钰表示古治柔担忧的一点没错。

        岛上的异种生物，根据危险程度被划分成了四个等级：d级（低危）、c级（中危）、b级（高危）、a级（超危）。其中b、c、d三级占据了异种总数的96。

        “韦姐姐，妖瞳被划归到了哪一级？”古治柔很擅长抓点提问。

        “妖瞳是岛上唯二的两个一直未被定级的异种。”

        “啊？怎么会？！那唯二的另一个又是谁？”

        “妖瞳也不清楚。她只知道那个家伙被称作零号异种。据说虿盆子的创建便是为了它。零号异种是这座岛的源点和最核心的机密。以锤子博士为首的科研团队负责妖瞳以及所有a级异种的研究项目，针对零号异种的研究者另有其人。游魂离体时，妖瞳常飘去锤子博士处窥探，对a级异种了解颇多，但对零号异种则几乎接触不到任何资料。那个时候的妖瞳自顾尚且不暇，根本抽不出精力去探查零号异种的秘密。”

        古治柔托着腮陷入了沉思，无奈信息太少，搭建不起想象力的城堡，便不再纠结于零号异种，把话题拉回来继续追问道：“韦姐姐，妖瞳表现的那么乖顺，为什么没有被划归到d级呢？”

        韦沅钰就猜到她会问这个：“异种生物的等级划归是不公开的，岛上的异种们并不清楚自己还有等级。妖瞳的第一个异能觉醒后，她窥探到了不少以前不知道的信息。当妖瞳发现她竟然一直未被定级时，也一度困扰过，甚至怀疑是不是因为演技不过关，被锤子博士等人识破了，只是不说破在等她自己露出马脚？好在后来，妖瞳找到了真正的原因，是因为她始终不能被成功克隆。生命体愈是复杂，克隆的难度就愈大，克隆的失败率也愈高。虿盆子岛作为『超自然现象研究和异种防御局』的核心区域之一，掌握了成熟的克隆技术，无论是克隆人类还是岛上绝大多数的异种，都游刃有余，仅有极少数异种始终无法攻克。妖瞳便是其中之一。”

        古治柔听得入了戏，她欲言又止，欲言又止，最后竟湿了眼眶红了小脸，她低声问道：“所以，当妖瞳具备生殖繁衍的能力后，一定不会被他们放过。少女时期的妖瞳是不是遭受到了难以启齿的腌臜事？迫使她不再犹豫，豁出一切逃离虿盆子？”

        韦沅钰继续讲了下去：“妖瞳是雌性，月信的到来标志其进入生命的新阶段。以锤子博士为首的科研小组观察评估着妖瞳是否具备孤雌生殖的可能性，他们更想验证妖瞳这样的异种与人类、与兽类、与其他异种之间是否存在生殖隔离。锤子博士甚至为妖瞳拟定了一份选婿名单，在这份选婿名单上，除了代表性的人种，还有动物如倭黑猩猩，还有其他异种如深潜者、天蛾人……他把这一系列的配种生殖实验取名为夏娃计划，拟于妖瞳15岁时正式开始执行。”

        举头三尺有没有神明，妖瞳不知道；但举头三尺有幽灵，妖瞳深信不疑，因为她就是那只幽灵。她一出生就喜提火坑若干，脚都跳崴了还是跳不完，更勿论这个丧心病狂，要叫她生不如死的无底深渊！

        她不是一只任人摆布的玩偶！！她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和人一样有七情、有六欲、有悲喜、有哀惧，她流的血也是热的，她落的泪也是咸的，她的心也会疼和碎，她一样渴望爱和被爱，她甚至奢望着有朝一日能过上自主自立、有滋有味的生活。

        为什么要褫夺走我的一切尊严和盼头？！

        为什么恶鬼不是我，而下地狱的却是我？！

        为什么你们可以肆意作践，而我就得受着，就因为我是异种？！

        为什么你们只看到我和你们不一样的部分，却从来不去看我和你们一样的灵魂？！

        看到夏娃计划的那一刹，妖瞳压在心底多年的忿恨轰然决堤，黑暗如潮水吞噬了她，她先是浑身僵冷如坠冰窟，而后满腔悲辛羞愤莫名，恼怒、消沉、抵触、绝望……情绪一一泛滥又一一耗尽，最后，妖瞳慢慢地归于平静。被冒犯到了极致，人是会笑的，那抹笑是心魔出了匣，是扑不灭的鬼火，妖瞳不会再忍受下去了。既然命运不愿意将她豁免，那就搅它个天翻地覆吧。就算深恩负尽，哪怕伤及无辜，这场割裂，已无可避免。

        ……

        妖瞳觉醒的第二项异能，与梦有关。

        梦之一物，玄之又玄。无论是对人而言，还是对虿盆子岛上的异种而言，都一样。

        梦是属灵的。发梦并非只是人的专利。任何开了灵智的生物，都会造梦。比如喵星人、汪星人、黑猩猩、豪猪、大象甚至老鼠都会在睡着的时候拥有自己的梦境。虿盆子岛上超过五分之四的异种，也会做梦。

        古希腊哲学家plutarch曾讲：人们在醒着时，都置身在同一个世界；睡着之后，才慢慢回归了自己的世界。梦境不受约束、无所禁忌，在占据生命1/3的时间里，它让入睡者暂时忘却现实的禁锢、自身的庸碌，沉湎于黑甜乡中，一晌贪欢。

        对妖瞳而言，梦的用途远不仅于此。

        梦，本是隐谲而私密的存在，是造物主赋予每一个智慧生命的幽邃花园。但世间事总有例外，偏偏有天赋异禀的极少数，能穿梭于别人的梦境，甚至还能从潜意识层面进行渗透，施加自己的影响。

        妖瞳是在年满十岁后不久觉醒这项能力的，最开始时这项能力总是在暴走，完全不受她的控制，她总是被动的陷入别人的梦境，那种体验糟糕透顶，因为几乎全是发梦者情绪波动异常强烈的梦境，噩梦占据绝大多数。

        谁会愿意每晚噩梦连连？！更勿论是别人的噩梦自己连连？！

        十岁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妖瞳一到夜晚就焦躁难安，睡觉这件事对她而言成了一种折磨。因为一旦入眠，意识流便会掉进同一处厄境：她置身在无边无际的幽海深处，大大小小的漩涡从咸涩的海水中不断涌现，妖瞳游弋在恶漩急涡之间，她小心翼翼的避让，奋力挣脱一个又一个漩涡的捕捉，直到穷尽力气，被其中一个漩涡吞噬，而后，便坠入到一个诡谲而离奇的噩梦世界。周而复始，夜夜如此。

        妖瞳渐渐意识到那些该死的噩梦并不属于自己，而是虿盆子岛上的其他人或其他生物在发梦，自己就像一台敏感的梦境收割机，总是不由自主的感应并卷入到不属于自己的梦中世界！

        逆厄，总能磨榨出一个人的无尽潜能。后来，这项异能被妖瞳运用到了极致，将虿盆子岛这个铁桶般牢不可破的鬼狱，捅出了天大的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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