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成亲
当门轻轻叩开的时候，老华看到了那张注定让他一生都磨灭不掉的绝美脸庞。
暗自咽了一口唾沫，老华还未待开口，朵依清冷的声音随之传来：
“可是备好了足够的财物来赔偿？”
老华讪讪一笑，说道：“先让我进来，门外难免有外人，不好直接拿出。”
待门关好，双方围着厢房的小圆桌坐了下来。沉默了一段时间。
一股旖旎之感渐渐从老华心中升起，朵依的美貌就像清泉流淌的幽静小溪般，值得细细欣赏。老华不舍得打破这种氛围，所以索性闭口，用一双自认为还算正直，毫无杂念的目光望着朵依。
朵依许是受不了老华那种目光，率先打破了沉默。
“这柄匕首，是用只在天厄山脉出产的秘银淬炼，由我族资历最老的锻造师耗时八月打磨而成。”
朵依说着把藏在袖里的匕首交到老华面前。
“这上面的四口指印，已使这柄宝器废了一半，刃口虽未有任何断裂，坚固程度已不复十之三四，再难起防身之用。”
朵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老华知道她是想多得些赔偿。
老华踌躇了一会儿，咬牙开口道：“这位女侠，我观你衣着，佩戴的饰物，想必也是出身富贵。对钱财之物未必看得上眼。”
朵依点头，却并未开口回应。
老华许是见到了狮子大开口的奸商正满脸坏笑地望着他，缓缓闭上了双眼。良久后才有所动作，从身上衣物的袖口里摸索了一阵，拿出一枚方形玉佩。
“这枚玉佩是我家族的传家宝。”老华露出了较为心痛的神情，把这枚玉佩放在了朵依的面前。“本不可赠予外人，可我身上也没什么值得拿的出手的宝贝。”
“有何用处？”朵依讶异，她可不相信这本该是最重要的宝物说送就送了，哪怕用来赔偿她的匕首也实在多余。
“拿着它，以后有难处，有需要帮忙的，可携它自由进出我府中，只要不是太过刁难的需求，我定尽全力来助你。”
老华说罢，起身。看也不看已经满脸怀疑的朵依，头也不回地走在门前，只留下一句话。
“张大华，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少顷，朵依似是思量了一阵，望着这让她哭笑不得的背影，答道：
“冯小怜，我在中原的化名。原来的名字你不必知晓。”
回忆到这一幕戛然而止。
......
风开始停下，周围树上的枝叶也不再发出烦人的飒飒声。反而是天空的云朵正逐渐聚集起来，天色暗淡了不少。
老华恍惚了好一阵，终于定过神来。望着周围，小徒弟李世慈早已不在身边。瓷碗里的酒还剩少许，一饮而尽后，老华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好歹是靠自身实力飞升入了上界，望着自己已显老旧的灰色布衣，老华洒然一笑。
“我也去吧，没有给我的请柬，我就混进去。”
说罢，老华猛地一跺脚，地上的尘土不堪压力，龟裂了方圆数丈之多。
凉亭开始塌陷，琉璃瓦顶散落了一地。而罪魁祸首者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天色完全暗淡，隐约有细雨落下。
一座以数百根楠竹搭建而成的屋子，周围杂草纵生。数阵悉悉索索的古怪声响不断从屋里传出。
老华望着面前堆积得有数尺高的符纸，自嘲了一阵。
“我锤炼了数十年的肉身，一身气劲可比数十头耗牛，祖传的烈火刀法已臻至化境。”
“放在下界，光靠肉身就能力压三千御林军，取皇帝首级也是易如反掌。”
“而如今，一张小小的天雷符纸，我要不动用术法抵抗，就能顷刻间抹掉我的灵魂印记，肉身也会被轰成齑粉。”
下界与上界的实力差距，令老华本来意气风发，欲在上界闯出一番天地的意愿，近三十年的时间，消磨成了这般颓废模样。
“小怜，我比谁都清楚你的资质，虽说混得比我好上不少，却远远比不得卞家少主。”
老华呼吸稍稍加重了一些。
“这极为不平等的婚姻，你到底牺牲了多少才能换来！”
取出一张纹有三爪金龙的铜制符纸，老华双目陡然变得锋锐无比。左手食指与无名指同时划过符纸中间两侧，只是刹那间，整个竹屋内金光闪耀，隐隐有龙吟从符纸内传出。
“这张符纸是从一处上古仙人遗址内找出，数百人为了争夺遗宝头破血流。可他们却万万没想到，最为珍贵的宝物之一，被我这个实力甚至排不到下层的无名之辈拿到了。”老华没有彻底激活这张符纸，而是手掌在符纸上抹去光晕，骇然的气息荡然无存。
“当初花费了数百灵玉，才侥幸获得了进入素灵山观摩云启大师制符的过程。”老华叹息，望着身前三百余张符纸。
“这些符纸就是我十来年的成果，保命绰绰有余了。”
待把所有符纸藏在贴身包裹中，老华取出一张刻有三枚棱状火球的符纸，贴在竹屋内的墙上，随即用自身最快速度跑出屋子，拉开数十丈之远后，老华口中猛地一喝。
“爆。”
数息之间，竹屋内发出一阵剧烈的波动，随即爆裂，整座屋子连同周围十丈之内的树林顷刻间被火光笼罩。整片竹林的鸟类疯狂逃窜。造成的声势可谓惊人无比。
“终究不是正道。”老华凝望着这一片通天火景，口中呢喃。“这符纸激发的时间，已经足够让上界宗门弟子灭杀我千百回了。”
不待多久，也没多少留念。老华面露决然之色。转身离去。
“借着外物扮猪吃虎也不错。就连我徒弟也不知我深谙符纸之道。”
老华低沉地笑了一笑，从之前对小徒弟得来的传讯符表现得大惊小怪就能看出。老华的心机之深，绝不是易于之辈。能在上界以一介散修活了数十年，没有足够的处事之道，老华也不会活到现在。
“小怜，如若你是真被逼无奈，我老华就当一回盖世英雄，哪怕是刀山火海，我也要救你。”
......
一处巍峨无比的大山上，数座庞然大物耸立。如有足够实力之辈御剑飞行，从足够高的云层上往下俯瞰，就能看出，那数座庞然大物皆为宫殿。用数十万片玉灵石堆砌而成的琉璃瓦层，散发出的能量波动，使得整座大山的周遭空间都扭曲起来。
这是卞家栖身之地，南界当之无愧的第一世家。
此时一位妩媚纤弱的女子在一处偌大的红色闺房中，悄然坐在椅子上，对着铜镜打量着自己的样子。
凤冠霞帔，一张精致的脸庞涂有胭脂，凤眼上的黛眉散发出了花的香气。
朵依无比满意的看着镜中的自己，两只玉手紧紧攥在一起。
“不知郎君见了会不会不喜？他很讨厌胭脂的气息。”
“我特地命人从南界琉璃岛上采了奇楠花，花了不少时间才调制而成的花汁。光是今天涂在脸上的妆容，就等值五十片玉灵石呢。”
说着说着，朵依不由轻笑。“老毛病还是没改，总想着把任何东西换算成等值的事物。”
不由朵依继续沉寂在自己最后的个人世界中，一声从远处而来的鼎钟声，打破了最后的宁静。
“戌时已到。”
闺房的门被推开，六位同样身着喜服的侍女齐声开口：“请娘娘即刻启程。”
朵依的脸色瞬间古怪起来，起身走到诸位侍女身旁。望着这些服侍她数年之久的侍女们，慢悠悠地说道：“哟，何必这么正式？再叫我娘娘，我就辞了你们。”
说完，朵依故作龇牙咧嘴状，狠狠地望向了侍女们。
“好好，冯姐姐，我们不叫你娘娘了。”一位身形稍显臃肿的侍女笑道。
余下侍女纷纷笑着应和，丝毫没有下人对待主子该有的态度。
朵依这才收回凶恶嘴脸，笑吟吟地把一片镶有数十片小珠子的的头纱罩在脸上。“你们扶好我，别摔得狗啃泥。郎君要是看我毁了容，不要我了，我也就不要你们了。”
......
在那座巍峨大山，山脚下的官道上。
一位佝偻着身子，穿着一身简朴劲装的老者正急匆匆地赶路。
这就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在往来的官道上，有人驾着极为雄壮的独角骏马，四蹄冒着青色的焰火。有人坐在一台由整块红色晶石雕琢而成的轿子上，被一匹有着黑色鳞片的巨犀牵拉着。更有甚者，脚下踩着一柄直达数丈的长戟，驭空飞行。
毫无疑问，这些都是有资格被卞家送去请帖的宾客。
而老华一个人用脚走路，身上无任何可彰显身份的象征。这让已经引起对他注意的旁人感到十分疑惑。因为在这条通往卞家的官道上，还没人敢在如此喜庆隆重的日子如此敷衍了事。
难道不怕卞家的怒火？又或是某位宾客的下人跟丢了主子？
老华丝毫不在意周围对他报以怀疑的目光，望着越来越近的卞家大门，那里有数位身着华服的年轻人士正一一验收赴邀宾客的请帖。
摸着怀中，那刚刚从一位骑着白山羊的老者抢来的请帖，老华内心十分忐忑。
“淮山药老，不知是哪位奇人异士，可千万不要遇到他的熟人。”
轮到老华时，那几位卞家弟子在看了他递来的请帖后，纷纷讶然。
“原来是炼制出九转迷魂丹的药老，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啊！”
老华故作镇定，摸着自己许久未打理的胡渣子，高声笑道：
“不敢当，不敢当啊！”
说罢，老华双手拂在身后，静候下文。
那一众卞家弟子却纷纷露出不可意会的诡秘笑容。其中一位弟子更是十分亲切自然地搂住了老华的肩膀。“我家二公子对你可是朝思暮想啊，这次借着大公子的喜事，硬要把你邀来，说是上次给的那九十九粒迷魂丹，完全不够用啊！”
“哦？效果如何？二公子可还满意？”老华欣慰的应道，同时脸上浮现出了恰到好处的傲然神色。
“这可不是！我家二公子亲口对我说了，以前能硬如铁块，自从服用你的迷魂丹之后，现在硬起来简直比南界最坚固之物陨晶石还要硬上百倍，而且更加持久！”
还未待这位假药老回应，这位弟子急忙从衣袖里摸出两块椭圆的上等玉灵石，不由分说地塞在老华的手里。
“等宴席结束，还请老华在西边山脚一聚。我只要三粒就成。”
老华走在由玉灵石堆砌的台阶上，向着不远处的正宫殿徐徐接近。强行把刚才那哭笑不得的一幕压在心底，逐渐把自己心神稳住。
“作风淫乱，门下弟子不懂丝毫礼数。这卞家，小怜绝不能待下去！”
少顷，望着偌大的卞家宫殿，望着周遭来往不断的宾客，老华随意寻了一处摆满了美食美酒的桌子旁坐下。
由数位侍女环绕，一位已卸下头纱的女子缓缓在宫殿门口走来。熙熙攘攘的宾客不约而同的闭口。
朵依笑着一一向诸位来宾颔首。
而老华在最偏的一处宴桌上，远远地凝望着这位曾经与他在下界产生渊源的女子，浑身颤抖。
似是感应到一道目光正痴痴地看着她，朵依皱眉向那道目光寻去。
四目相对，双方似乎遗忘了众人，遗忘了这里是卞家宫殿，也遗忘了这场只有一个主角的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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