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逃亡
庭院外是一条幽深小径，两侧种满了杜鹃花。天色渐阴，几条田园野狗此时趴在院外的一处黄土坡上小憩。
已经睁眼的老华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一切。
若不是瞧见一旁的小徒弟正略带感伤的看着自己，老华还以为自己处在下界，这里的一切…都无法跟上界扯上关系。
把面前的一踏符纸塞进袖里，老华逐渐清醒过来，知道自己还处在生死两难的境地中。
“老华，”一旁的小徒弟待看到自己师父已经恢复力气，缓声开口。
老华神情严肃起来，对小徒弟说道：“一炷香时间差不多了，小徒弟。”
强行压下几分悲意，老华起身跺了跺脚，望着自己身上的长袍。
“这是家父给你的护身法宝，像卞岳那般级别的强者，也要动用全部实力才可破除。”
李世慈说着就竖起左手食指，催发真气，点在了老华胸前的长袍上。
只见原本静止的长袍瞬间抖动起来，一道青色光芒从老华胸前浮现。
“嘭！”
强烈的反震从李世慈指尖传来，令他不由倒退数步。
老华顿觉自己死不了了，之前残留的几分感伤烟消云散。
……
“嘎吱”
踩断脚下的树枝，老华回头望了望。
那座庭院已经从视野最深处消失，延伸而来的黄土小径到这里戛然而止。
此时视野所及之处，有数不尽的参天大树，地面上有着密密麻麻交错在一起的根须。空气里弥漫着白雾，近乎静止的滞在空中。
死寂，这里的一切宛如死物，没有一丝生气可言。
老华感到呼吸不畅快，忙提起真气，运转一遍周身，却发现体内真气运转极为缓慢，穴脉仿佛被堵住了。
摇头苦笑，老华不得不接受自身实力大退的现实。
作为毫无地位可言的第三者，或者连第三者也不够资格，居然插手他人的婚姻，还被心爱之人如今的相好给活活打死。
还好老华虽说实力在这上界，与蝼蚁并无太大区别，却认了个好徒弟，以及…好徒弟家的老爷子。
靠着这层关系，老华活活给重塑新生。
极力压下内心的耻辱与羞辱并存的感觉，老华重重呼了口气。
“眼下还是逃命要紧，复仇之事.....先压下来。”
伸手在怀里摸了摸，里面传来纸张相互摩擦的细微声响。
这捆符纸，便是老华最后的倚仗，尤其是那张散发着惊人波动的铜制符纸。
“这上古灵符，能够藏在那处仙人遗址的最深处，必定不凡。”
老华内心慢慢笃定起来，此时只要寻得一处卞家实力延伸不到地方，藏起来即可。
数十年来在这上界摸滚带爬，虽说实力没有多少精进，可从敌人手中成功逃脱的例子，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光是目前所知的藏身之地，就达六处之多。
满脑子想着怎么藏身及复仇的老华，就这样踩着断枝往前行进了数个时辰。
……
满目可见的参天大树，随着不断前进，慢慢稀疏起来。
老华抬头望去，在前方几棵柳树林随风摇摆的枝叶缝隙中，隐约可见有道狭长的水流，缓缓流淌着，浸湿脚下的土壤。
精神一振，老华知道这水流的来源，来自位于南界琉璃岛周遭的水域。只要沿着这一水流再往前百里左右，就能到达自己五年前的老窝。
从胸前的长袍里取出一张浅蓝色的符纸，老华忽地从口中吐出一口唾沫，用手接住，并涂抹在符纸上。
一道明亮的光幕骤然从符纸中心飞出，打入了老华的眉心。
只见老华身上闪了一瞬浅蓝色的光晕，全身汗毛齐齐抖动了一阵，浑身舒痒的感觉令老华情不自禁的叫了一声。
沿着那道狭长水流，老华不再慢悠悠地徒步行进，而是迈开步子全速跑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视野里的水流逐渐宽阔起来，并连着前方不远处的一条小溪。
林中的气温骤降，那条小溪散发的寒气令老华直打哆嗦。
想起自己还在逃命，老华不再犹豫，纵身跳入了小溪。
“哗！”
溪水里远不如表面般平静，里面无数道湍急的暗流击打在老华的身上。
终于，在老华快要被暗流击晕的时候，周身皮肤突然亮起，老华胡乱摇摆的身躯缓缓停住，并逐渐感到能够呼吸起来。
老华觉得自己化身成一条鲤鱼，双手往前摆动，身躯随着逆行而来的水流迅速前进。
一阵后怕，老华自己制作的那道‘碧水符’实在太过拙劣，直到刚刚才发挥出效用来。
琉璃岛不如它的名字听起来满是仙气，实际上岛上及四周的树林栖息着无数异兽，被仙灵族所豢养。
这也是为何老华宁愿潜入水中，也不愿和那些异兽接触，也是为了避开传闻中脾性极为古怪的仙灵族。
数个时辰之后。
老华在水里发觉周围的水流不再湍急，且前方已经有了数量极多，鳞片有白玉色光泽的鱼群聚在一起。
这些不同寻常的怪鱼就是琉璃岛水域独有的‘白锦鲤’，许多岛上异兽以它为主食。
“到了，”老华暗道，“琉璃岛西南方向六里处，有我六年前，从那处上古仙人遗址逃出来后布置的地下石室。”
想到这里，老华连忙摆动身躯，从溪里冒出头来。
一片朦朦胧胧的白色大雾笼罩四周，实力大退的他甚至看不到数米之外的景物。
只能依稀听见不远处有数阵厉啸，与蹄子践踏在地上的轰鸣。
老华松了口气，还好此时没有传来仙灵族的动静。
竭力向前方游去，体内碧水符马上就要失效，老华待触摸到一块礁石，马上支撑着攀上去。
少顷，在那块礁石上暂歇的老华莫名感到一阵心神不宁，这是一种大敌来临的感觉。
可瞧见四周除了白茫茫的迷雾，哪里有半分危险的征兆出现。
摇了摇头，老华压下内心的心悸，抽出一张符纸，抖落了数下积在上面的水滴，暗自庆幸。
“还好制符的时候，用蜡油浸泡过符纸，不然被水浸湿我在哪找说理去。”
把手中那张印有草木图样的符纸撕开，一道淡绿色的光球随即漂浮在老华手中。
拿起光球拍在脸上，老华全身顷刻间弥漫着一股青草气味，同时整个身躯渐渐模糊起来。
这张‘隐息符’学自素灵山，作用是可与周围的景物融为一体，达到隐身的效果。
心中的危险感戛然而止，老华终于从礁石上站起，准备继续涉水前行，礁石附近的水域十分浅，可见已经来到了琉璃岛的外滩上。
蓦然，一道从上空传来的怪笑飘进老华的耳朵。
“我道是谁，这不是给小怜下蛊毒的药老吗？”
老华大惊，来不及多想，催起真气使全身肌肉鼓涨，同时口里喷出一道晶莹蛛网，向着不明声音方向罩去。
左手从怀里抽出数张符纸，通通撕开，接连不断的向四周抛出，瞬息射入白雾里不见踪迹。
不过三息，礁石附近的水域震起一片滔天激浪，同时有数个方向爆起一片片火光。
这还没完，有数道似是鬼魂发出的凄惨叫声，从礁石水域的范围响起。
有数只空中经过这里的百灵鸟听到叫声后，纷纷暴毙而亡，粉色的躯干呈雨点般垂直落入水中。
礁石上早已没了老华的踪迹，有一道虚影却从礁石另一边缓缓浮现出来，一双金丝帛鞋轻轻踏在礁石上面。
这是一位极为俊俏的华服少年，白皙干净的脸庞上，有一抹朱红在眉心，愈发衬托出这华服少年的妖异之美。
“有意思，这‘鬼啸符’，‘烈火符’，以及‘裂金符’已经达到上品，看来你深谙符篆之道，”华服少年笑道，“可惜一身修为不堪入目，不然还真有可能击退卞岳，在堂堂第一世家的家门口，来一出抢妻的把戏。”
华服少年一直抬头凝望前方，脸色淡然，似乎对老华逃掉没有放在心上。
“把你活捉献给卞家，能换上不少好处吧？”
说完，那名华服少年抬起左腿，对着礁石上面轻轻跺了一下，似乎只是想碾死一只路过的蝼蚁。
不过一息，如渔船般大小的礁石猛然炸裂成无数碎石，一道人影被打了出来。
抬手一招，老华毫无反抗的被瞬间吸附在华服少年的手掌中，被紧紧攥着动弹不得。
华服少年正欲活活扯断老华的四肢，以免老华再耍些手段能够伤到他。
“啊！！”少年蓦地一声惨叫，且整个身体被一道极其霸道的罡气灌入，弹飞向不知何处。
老华感到那只大手一松，自己猛地跌落入水中，还好这片水域深可见底，不出片刻功夫，老华就挣扎着从水中站了起来。
“这法宝的威能...远超我的预料！”老华心有余悸的看着这身尚在流转一丝青色光芒的长袍，“我欠那老爷子两条命了，以后可能...会欠得越来越多。”
不待老华怎么去想报恩的事情，一道流着绿色血液的断臂漂浮到了老华身下。
“嘶”倒吸一口凉气，老华催动全身真气，飞快的逃开，从外滩到岛上沙地只花了不过数息，并迅速隐入岛上的一片丛林不见踪迹。
半炷香过后，有十数道散发着无尽杀意的人影，陡然从那只断臂处的水域出现。
遮住整片岛屿的朦胧大雾，随着这些人影的到来，急速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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