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清风郡
妇人说完就走出房间，叮嘱老华一定要多加休息。
房门关上后，老华一个人站在这狭窄的房间内，眼睛闪烁不定。
窗外有几缕阳光透了进来，映衬得老华的面颊忽明忽暗起来。
虽然妇人没有明说，可老华心里十分清楚，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他自己。
尽管出于大义，可牵一发而动全身，杀了那三个清风郡主的麾下，后果只会比死几个村民来得更为严重，甚至屠村也不无可能。
老华的本意是保得夫人和小悦悦的安危，可...夫人却站了出来。老华再是没有情义之人，也不能容忍有人能威胁到他亲近之人的安危。
“夫人到底是把难题丢给了我啊，我该如何是好。”
老华一阵长叹，坐回了床上，双手支撑起了腮帮，双目没有神采的望着前方。
“宋国离这里太远了，我这一睡...就是三十年。”
“娘亲，你可还安好，还有我的弟兄们，有多少在战乱中活下来。”
老华再一次面现痛苦之色，眼眶里有水雾浮现。这些疑问，虽然没有与任何人明说，可他每每夜深入梦的时候，总会看到他娘亲那亲切无比的身影，在庭院里与其它妇人无比自豪的夸耀着自己的儿子。待这片段消散，老华又看到了他的弟兄们，一个一个在战场中倒下，被远处飞来的箭矢射穿眼睛，甚至被敌人的乱刀活活砍死。
窗外忽然传来了数十道嘈杂的人声，打断了老华此时的哀思。
老华连忙拿手擦拭了眼睛，走出屋外看看到底又发生了何事。
有十几个年纪尚小的村民，呈一条直线，在那个妇人的带头下往村外那林地走去，周围有数十个年长的村民不断地叮嘱着这队伍的每一个人，脸上全都挂满了不舍。
老华惊疑不定，从屋外走了出来，来到那带头妇人的身旁。
“夫人，这是作何安排？”老华小声在妇人耳边说道。
那妇人见他没有休息，反而走出来，脸上不由带了几分不满：“你如今好好休息，这十几个年幼的村民要去林中躲藏起来，你且不用管。”
妇人另一侧手握着小悦悦，小悦悦见到他的华哥哥醒来，脸上满是喜悦，就要挣脱开妇人的手心，要扑进华哥哥的怀里。
可随即那妇人的手却加大了几分力道，不让小悦悦挣脱，小悦悦似是想起了什么叮嘱，一张小脸瞬间垮了下来，强自扭过头去不看她的华哥哥。
妇人说完也没有理这少年，带着小悦悦还有这十几个村民继续向林地走去。
望着逐渐远去的这十数道身影，老华杵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内心满是复杂。
周围的数十个年长村民，见到自己的小辈远去，也分别散开，经过那位立在原地的少年之时，纷纷低头不敢看着他。
待所有村民回到自家屋子，只有老华一个人还站在村子空地的正中心，旁边还有一条大黄狗来到他的身下嗅了嗅，也跑了开来不见踪迹。
此时村外吹来一阵柔弱的春风，带着几分涩意，拂过了少年身边，打乱了少年的黑色长发，有几分发梢落在了少年的面颊上。
老华犹豫的神情随着春风拂过，慢慢变得坚定起来。
“既然是由我引起，那便由我来了却这段因果。”老华轻声自语，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竟是说出了这段充满佛家意味的话。
老华终于动了起来，却不是朝妇人的屋子中走去，而是朝着村外那极远之处的官道，跑了起来。
随着越跑越快，迎面而来的大风俞加用力的打在了老华的脸上，老华此时身穿那妇人织的裋褐布衣，随着大风猎猎作响起来。
官道与村庄隔着一片十分广阔的田地，老华迈着步子跑动，脚上浸满了黄色的泥水。
随着老华的视野看去，那官道逐渐清晰起来，有两匹棕色的马正被后面轿子上戴着斗篷的老翁不断鞭策，沿着官道飞速疾驰着。
那老翁满脸焦急，那双满是老茧的大手不断加大几分力道，使前面的马撕鸣阵阵，马蹄化成数不清的残影，在官道上带起了阵阵尘烟。
“夫人，你且忍住，往后躺好，这肚中的孩儿一定能保住。”
轿子里传来几阵痛苦的叫声，没有应答那老翁的话。
老翁此时背心浸出一身冷汗，望着前方没有尽头的远方，一时乱了方寸。
“完了...最近的麻石镇在两百里开外，还要寻来懂得接生的妇人，这要花多少时间！”老翁内心渐渐绝望起来，一想起可能造成的后果，老翁那坐在轿子上的身躯不由一阵颤栗。
而老翁却全然没有发现，有一道瘦小的身影，正悄悄的掠上了轿子的顶盖。
那身影正是老华。
此前掠上了轿子上的老华，本欲动用武力威逼那老翁和轿子上的人前去清风郡，因为他自从莫名来到张家村外的林地中，从被救起到如今，连村外五里外的田地都不曾踏足，更别说要去那清风郡解决张家村的危机。
连去清风郡的路都摸不清，谈何去做那盖世英雄？
至少在老华看来，去清风郡解决村庄的危机，已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为大胆的决定。
可还未待老华过多的涌起英雄气概，却发现那老翁疯狂地扬起长鞭，毫无规律地鞭打着前方已经口吐白沫的马儿。
“这会让马匹力竭而亡，这老匹夫为何如此驭马？”老华脸显愤然，爬到了轿子的前头，并一跃而下，坐在了老翁的身侧。
“你是何...”还没来得及说完，一脸吓着的老翁就被老华的手刀给劈在了后颈，晕了过去。
“吁~~~！”老华拿起了马匹背部的缰绳，往后猛地一拉，逼停了不断疾驰的马。
老华连忙拖开老翁的身躯，打开轿子外的帘子，正要逼问里面的人那清风郡的去处。
可随着揭开帘子，老华却发现里面斜躺着一位身穿华贵绸缎的女子，正满脸大汗的用双手贴在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上面，下身的裙摆之间已经渗出了丝丝血迹。
那女子嘴唇已经疼得发白，看见这闯进来的不速之客，顿时吓得魂不守舍。
老华双手扶额，瞧见这女子已要临盆，再不寻到一处地方接生...恐有性命之忧。
“罢了，多浪费一些时间，应该还来得及。”老华说着就进了轿子里头，不由分说地双手环起那女子，小心翼翼地举着她就从轿子里头走了出来。
双脚缓缓地从轿上下来，老华便抱着女子朝着张家村的方向飞奔起来。
那女子脸贴在了这少年的胸襟，内心渐渐绝望起来，就这样被少年抱着跑。
使劲最后几分气力，女子沙哑着嗓子说道：“我宁愿自尽，也不愿被你这野人糟蹋身子。”
老华内心一片复杂，这女子的想法为何如此的清奇？
没有回答女子的话，老华不断地飞驰而过四周的田野，不出半刻钟便到了张家村的外头。
“都出来！”老华鼓起嗓子叫喊，那稚嫩但又充满不容置疑的声响使整个村子的人接连从屋内跑了出来。
有数位老妇人瞧见那少年抱着一位肚子高高隆起的女子，便赶忙迈着步子来到那少年身旁。
“快，快，赶紧抬到屋子里头！这女子要生了！”那几位老妇人七手八脚的把女子从少年怀中抬了出来，不由分说地托着她的身子就进了一处屋子里头。
老华见这女子被抬了进去，转身便朝着那官道再次疾驰而去。
不出片刻功夫，老华又来到那停在官道一边的轿子边上，伸出左手就要掐上那不省人事的老翁人中之处。
可看到缠满绷带的左手，老华才意识到自己快要忘了这事。
苦笑了一下，老华换上右手，对着老翁的人中狠狠地掐了上去。
“哎！”老翁一个激灵便坐了起来，望着旁边那少年，似是想到了什么，连忙拉开身后的帘子朝里看去。
“夫人！”老翁悲痛万分地叫了起来。
“你家夫人被我抬到附近的村子接生去了，”老华满脸严肃地对着老翁说道：“如果没有我，你家夫人怕是要一尸两命，而你也没法向你的主子交待。”
老翁满脸的不可置信，可瞧见这少年稚嫩的脸庞...实在不像他所见过的那些为非作歹之辈。
咬了咬牙，老翁便从轿子上爬了下来，对着那少年的脚下跪了下去。
“少侠的大恩，我和余家绝对...啊！”老翁还未说完，就被那少年的左手抓住自己的衣襟，猛地提了起来。
“你还要废话！”老华恶狠狠地把脸贴向了老翁的脸前不足一尺处，说道：“快带我去清风郡，抄近路，越快越好，就当给我报恩！”
老翁惊恐地望着这少年，连连点了点头。
老华见老翁点头，就提着他的身子把他扔在一匹马上。
“啪！啪！”老华的右手凝为手刀，卯住了劲劈开了连接轿子与卡在马匹颈部上的轴木（对于马车的构造百度了很多构造图，生僻字太多，此处简化一下）。
老华随即也翻身上马，并扭头看向一边的老翁。
老翁也不是木讷之人，微微点头之后便首先驾马冲出，朝着官道一侧的西南方向疾驰而去。
老华也骑着马紧跟在后面。
此时已是正午，烈日洒下来的余晖照耀在老华与那老翁的全身，在地面上拖出了两道长长的影子。
……
清风郡，某个阴暗的巷口。
老华右脚踏在一个二十余岁青年的胸襟上，手里把玩着来自那青年身上的木制方形令牌，上面刻着一个‘灵’字。
“灵淼，二皇子麾下实力前五的武将，来到这清风郡一月有余...”
老华沉思，在他的回忆中，宋国的西雅郡换了两任郡主，前一任是西雅郡的本土人士，手下的人马有小半都是老华教出来的弟子。可这第二任郡主...上任的时候就以贪污的由头定了前任郡主的死罪，并把他斩首示众。听说这郡主是宋国大皇子身边的红人。
“都是狠人啊，万万不可硬来。”老华喃喃，随即右脚猛地加大力度，不断在那青年的胸襟上揉搓起来。
“说，你既然是来自那清风郡麾下两千私兵的其中一员，一定知道他的家人在何处，老的，小的，一个一个给我说出他们的名字。”
停顿了一下，老华嘴角扯起一抹诡异的弧度，阴冷的笑了起来。
“不然，你的脖子会被我一点一点的割断，人头也会被我抛到你那妻儿的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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