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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指点迷津


此中在座的各人皆是江湖中的老麻雀,自然懂得如此堂会本来形势大过实质,本来就争不出一个所以然,众人哄然而起,弃开查良而围住查七七分银票。

        “各位按序前来,不要拥挤,银票富裕,烦劳各位回去之后,讲真相,正视听,讲真相,正视听啊!”查七七说着,众小厮迅回收捡红请帖,一边散银票,果然有条不紊。

        散场之后,查家安排酒宴为各位接风,金木柯虽然与查七七眉眼不和,既然暗中又收受了一个大大红包,金木柯干脆安心窝在一角,一边吃喝一边与歌女调笑,

        查七七踱来踱去,总觉得高宾人数不对,偷偷检算一番,有台内招待的小厮报告,望江楼的那位掌柜子钱得乐不晓得其间得了什么消息,丢了手中红请柬,急匆匆地去了,竟然未领银票。

        “该来领银子的竟然没来。”查七七诧异道。

        “还理那厮作甚?!难道说在此中各位,收风及散布谣言最为厉害的莫非是他?”孟端阳口中的他自然说的是钱得乐。

        钱得乐的望江楼其规模当然不可能与江南查家的银钩钓坊比肩,但是望江楼盘踞在江宁出城的要道之上,客商马帮江湖人士来来往往,算是占据地利人和,城内城外的真假消息在望江楼收集,同样在酒桌之上又以可怕的度扩散出去。查家如今使银子请人,这种讲真相,正视听正之事正好切合钱得乐这等人的路数。

        “钱得乐这酸丁儿爱财如命,在他心中会有什么又能比分银子这等美事更加重要呢?”查七七望着灰蒙蒙的天道。

        孟端阳在会场吃了瘪,本来窝火的很,如今在查七七这等年轻执事口中再听到酸丁二字,只觉得对他有所影射,孟端阳恼羞之下也懒得在凤凰台喝酒了,自己拂袖而去。

        “不该走的却又走了。”查七七叹一声。

        凤凰台内众嘉宾闻声意兴更加萧瑟。

        ……

        这一边,钱得乐反穿皮祆,将一顶狗皮帽子顶在头上,这才跨上自己的癞皮驴子,急勿匆直奔城外。

        癞皮驴皮色虽难看,脚程极好。半柱香时候,便将钱得乐驮回望江楼。

        早有伙计在门前等候,附耳几句,说得钱掌柜子面带苦相,道,“这次又是哪位姑奶奶shang  men?”

        伙计解释不清干脆拖钱得乐疾走,二人穿堂过厅直奔柜台。柜台边上,五六个男子围着一个清瘦小子争吵不休。

        钱得乐看清这些男子们与汉ren  mian相有异,鼻梁高耸,面黑而髯,猛想起太祖朱元璋立朝之后,禁止胡服,胡人入了中原必须汉装打扮。

        钱得乐呵呵笑道,“西域的兄弟们来了,有什么好关照?”

        这几个西域人倒也诚恳,与钱得乐见礼过后,细说缘由,他们本来在望江楼的酒楼大堂用饭,这清瘦小子也是入门不久,两帮人擦肩而过的空档,回人便现自己财物被盗。

        钱得乐点头道,“丢了甚么宝贝?”

        一个西域人脱口道,“鞭,龙刺……”

        却被同伴以眼色制止。

        钱得乐笑道,“赶牲口的鞭子,丢了便丢了。”

        他让伙计找来六支马鞭搪塞,那西域人支支吾吾却不言尽。

        那干瘦小子见了吃吃一笑,露出珠贝般一口好牙。

        钱得乐赶紧脸子一甩,道,“爱要不要。”

        西域人再要讲理,钱得乐一指身后,柜台之后一张红纸,纸上写着“贵重财物。请寄存柜台,否则如有损失本店概不负责!”

        是店中的小伙计趁众人争吵之时偷偷写了粘上,如今纸面之上依旧墨迹未干。

        西域人被众人戏弄,悻悻付帐走人。

        钱得乐追出看时,那群西域人打马直奔江宁。

        于今冬日过半,灰蒙蒙一片长天,归巢寒鸦结队而过,鼓噪声音让人生恶。

        江宁城南,如今虽不见下雪,毕竟己是冬曰,气温自然会一天冷过一天,横竖平安无事,几个把守城门的闲散兵丁躲在夕照余晖下寻点温暖,一边寻隙凑在一处低声开些荤素玩笑。

        年边将至,进城出城的行人熙熙攘攘俱是奔着归途。

        只有城门内左边的几个猎户挑了些野鸡麂子沿街叫卖准备换点油米盐巴,泼皮们作势拦了挑挑捡捡半日却不肯买,惹得猎户拎住猎叉当街叫骂。

        右一个盲老儿由蓬头女童牵着,沿街寻到一处店家便堵住门,右手拍莲板,左手拍节子板操着口豫南口音边打板边唱,“掌柜的,是好人,财源滚滚流进门,明聚金,暗聚银,三年积个聚宝盆……”

        唱着一段莲花落,店家图着好意头会施舍三五文钱,遇上好心的老板娘也能打那女童一个半个冷馒头,一家家走下去倒也有些收获。

        沿街嬉闹的童子们也找出些烂竹板,跟在二人后面边拍边唱,唱的却是,“吝啬鬼,心肝烂,坑东骗西子孙断。盖高屋,拓宅院,光养闺女不嫁汉。”

        本地的税官今日没什么收获,便懒洋洋照着猎户撵出几丈,到近前才注意到这些猎户人家手粗脚大,急眼了便亮出猎叉与人对峙,颇不好惹,税官胆寒,干脆在就近的水果档抓把生果转身就走。

        果贩见他又是一个拿东西不肯花钱的主儿,惹不起偏生又气不过,只能在心里问候了税官家的十八辈祖宗。

        街边小童们唱乏了耍得无聊,又对着路人脚下丢几串点着的短爆竹,炸得众人脏话连连乱了分寸,在城门口挤作一团。

        拥堵人群之外,街角孑立一人,道士头冠,道士打扮,长脸黑须,斜眼薄唇,面色略青端坐木座之后,始终冷眼旁观,手持曲拐,上挂一帆,书“指点迷津,测字解命”。

        有一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哥挤不进人群看热闹,见这个道士面有异人之象,调笑道:“给爷算个富贵命,你要收几文钱?”

        那道士目有神游,捻须不语,道,“无量天尊,富贵由天不由人,对你这等命……倒是算不出!“

        公子不耐烦近前晃晃手说道:“测字解命又要几文钱?”

        那道士目光神收,悠悠说了一句:“算命测字,算一条命收一万两白银!”

        公子闻言一惊,道,“你这厮明明是抢。“

        他认定这道士调笑,正待要掀了摊子撒泼。

        那道士右眼略大左眼眯缝,不经意间目光扫过,寒气森森逼人,公子赶紧咂舌躲进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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