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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万千梦里


清晨里寒风料峭,霜花凝结在枯萎的枝桠上,打翻白雪漂流的倩影,沾了雾水的瓦当集结了厚薄不均的冰花,待阳光铺洒远远看去像一道道冰雕而成的画卷。

        李妍信步中庭,霜雪铺设的地面仍有些潮湿,足衣丝履沾满碎雪,腊梅初绽红蕊团簇,朝气蓬勃。

        杂乱无章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李妍闻声望去,只见朴英和一老仆搀扶着软弱无力的朴离。

        待她们走近,一股浓浓的酒味扑鼻而来,朴离发丝凌乱,却已醉的不省人事。

        李妍赶去厨房熬煮了醒酒汤送去朴离房间,她吐了好几口喝下醒酒汤便浑浑噩噩的睡去。

        她脸色惨淡,鬓角乱发曲卷扭打成一团,颈间印出或深或浅的齿痕,李妍不敢多问,心中却有几分明晰。

        朴离多年来经营兴乐坊免不了与达官显贵交道,纵酒声色自然少不了。有妹妹朴英陪伴,朴离安然睡下,李妍回到阁中,豆儿和娥子正吹奏着欢快的乐曲,却不见细君,于是询问她二人:

        “如何不见细君在?”

        豆儿和娥子面面相觑,摇摇头。

        “乐师有所不知,细君从来不与我们说话,她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娥子怕李妍误会立即解释道。

        李妍回想着教授她们笙乐的情景,细君虽然入坊迟,但通晓音律,是个有潜质的女孩子,不过她靥态总是愁容毕现,似乎心事重重。

        待李妍去她房中寻她时,似有琴弦声响起,淳厚圆润,悦耳动听。李妍缓缓走到细君身边,只见她幽郁青涩的脸庞挂着泪珠,纤细的手指拨动着琴弦,声音凄怆悲戚似巴峡哀猿,她这般年纪沦落坊市,实在惹人垂怜。

        细看她的乐器,四弦十二柱,形似月琴,然音域却大相径庭,坊中乐器李妍基本上都见识过,但细君手中的乐器却并未曾见过,想来是件稀罕物。

        “细君可是思念家人了?”李妍被她的弹奏深深打动着,毕竟同是天涯沦落人。

        她拨动的手指立即停下,缓缓看向李妍,泪眼婆娑,点点头,指着手里的乐器:“这是阮,产自龟兹,母亲在世时时常弹奏。”

        “家中可有其他亲人在?”李妍继续问着,拿起布帕轼去她眼角的泪水。

        细君摇摇头,啜泣道:“我的父王母后都被杀害了。”

        父王母后?莫非她是王女?李妍讶然一惊,忙问道:“你是哪里人氏?”

        “江都人。”她低声答道。

        江都人?难道是江都王女?

        “你的父亲是江都王?”李妍难以置信地看向她。

        “嗯。”细君继续挥泪如雨下,想起父母逝去不免伤痛万分。“我听说父亲犯下大逆不道之罪,天子降罪,父亲无奈之下自刎而死,母亲……”

        她浑身抽搐着,哭的越发厉害,李妍便不再说下去,急忙搂住她,哄她吃些茶果,说些鼓励的话语。“从来世事无常,细君要活在当下,告慰父母英灵。”

        江都王,李妍并不了解,但细君毕竟年幼,很多事情说不清道不明,堂堂诸侯王富甲一方,为何落得如此下场?

        晏城在长安待了多年想必会知道一些,李妍便去敲了她的房门,向她了解。

        “晏姐姐。”李妍轻声唤道。

        “妍妹妹何事?”晏城请她进门,素来谨慎的她旋即关紧门窗。

        “姐姐可否听说过江都王?”

        “江都王刘建?”

        李妍不置可否,听她继续说道:“江都王刘建我倒听说过,去年自杀身亡,如今江都国已经不复存在了。”

        “为何自杀?”李妍问道。

        “我听闻这位大王生性淫乱,残暴不仁,在世时经常责罚宫女裸体舂米,鞭打或放狼咬死,他却作壁上观开怀大笑。不仅如此,他还想看宫女与禽兽性交生子,强迫女子裸体将她们按住与雄羊和狗性交,曾经游湖时故意蹈翻游船将四个妙龄女子活活淹死。”

        李妍听罢吓得浑身汗毛直立,当年吴克羣凶残已是罄竹难书,这江都王刘建竟有过之而无不及。

        江都王刘建,景帝刘启之孙,江都易王刘非之子,易王去世后承袭王位,生女刘细君。

        “邯郸人梁蚡献美人给江都易王,谁知刘建得知后直接将美人据为己有并且杀害梁蚡。”

        “难道朝廷都坐视不理吗?”李妍心乱如麻,这些权贵当真是不将平民百姓当人看待。人命在他们眼里真是贱如蝼蚁。

        “原本判下罪行,恰逢大赦,故江都王刘建没有被治罪逃过一劫。原来的江都易王是刘建的父亲,他去世后刘建在居丧期间与他父亲江都易王生前宠爱的美人淖姬等十余人通奸,不止如此,他的异母妹妹刘征臣乃盖侯儿媳妇因父亲易王丧事回门,刘建便与她通奸乱伦,还数次前往长安想接回妹妹刘征臣,不过都没成功。他有个同父异母弟刘定国辟淮阳侯,是易王幼子,其母一心想让他继嗣为王,于是派荼恬上书告发刘建淫乱之事,不料廷尉却治罪荼恬被人收买,而刘建又躲过一劫。”

        “是廷尉不敢对诸侯王动手吗?”毕竟刘氏宗亲,或许廷尉不敢造次,柿子挑软的捏,这才将上书告发的荼恬治罪,不过李妍始终觉得廷尉的反应有些离谱,她也说不上来。

        “妹妹可知道这位大王有多豪横?”晏城的话勾起了李妍的好奇心。“刘建自知犯下滔天罪行,左右劝谏他时,他撂下狠话:倘若天子降罪,必定不会一个人去死!此话一出,左右皆震惊纷纷与他划清界限,后来刘建便与王后成光天天诅咒天子,大概是诅咒时间长了不见效果,便耐不住性子私刻皇帝玺符及公卿官印,最终被人告发,天子震怒,下令追查,刘建便自杀身亡,王后成光被杀弃市,江都国被废除,改设广陵郡。”

        “好好的坐享其福不成吗?”李妍叹息不已,多少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既要承担繁重的赋役,又要应付匈奴入侵。

        “骄奢淫佚,所自邪也。坐享功勋爵禄的后代人没有经历过前人的殊死拼搏,生来便丰衣足食,自然不知贫困艰难,如何能懂检德节约,修身养性?”晏城一语道破。“妹妹为何问起江都王来,可是听说了什么?”

        李妍略微思索,不免想起细君,似乎她并不了解父亲的所作所为,不过不了解对她来说或许是件好事,至少在她心目中父亲是个英雄的形象。

        但听晏城如此一问,想来她并不知道细君的身份,不过她并不想隐瞒晏城。

        “姐姐可知,我身边的细君正是江都王之女?”

        晏城却有几分惊讶,不过很快便平静如常,好像这些事情早已看淡,虽有些许伤感,声音却没有任何起伏:“但愿她这辈子能安安稳稳了却一生。”

        冬天昼短夜长,似乎没过多久夜幕便降临了,李妍提着铜灯路过舞房,烛光窜动映照着公孙丽婆娑的舞姿,形成斑驳陆离的光圈,一下子吸引了李妍的注意力。

        只见她头戴战笠,身穿战服,手执长剑,挥剑起舞,行剑动作首尾相继,如行云流水一般,站剑时沉稳利落,柔韧均匀,动作潇洒流利,矫健轻捷,如骖龙飞翔;来势汹汹,如雷霆震怒;罢去收尾,如江海凝光,跳动的光圈仿佛随之而跃。

        李妍不知不觉放下铜灯,模仿着她的动作,虽然自幼习舞,但长于水袖,少有机会见到如此波澜壮阔的剑器舞,不由赞叹道:“美哉!姐姐掷剑入云,气虹游龙,真是令我大开眼界!”

        公孙丽摘下战笠,来到李妍跟前,谦虚回应:“妹妹过誉,如今身子骨比不得从前了。”

        话音刚落只见夏御房穿着单薄的衣服走来,她不施粉黛,一头秀发垂落双肩,赤脚踏寒,只为负荆请罪。

        “公孙姐姐,我……”夏御房欲言又止。

        李妍心想她定然有话想对公孙丽讲,于是向公孙丽告辞,朴离身后跟着手持羹汤的女僮,笑脸相迎喊住李妍:“妍妹妹也在,正好。”于是一把拉住李妍的手腕,继续说道,“我做了些参鸡汤,正好天冷,喝了暖暖身子。”

        朴离进了舞房,差女僮叫来晏城一同享用。

        夏御房跪倒在朴离跟前,痛哭自责:“对不起坊主,我不该只顾自己的脾气,更不该连累了公孙姐姐。”

        朴离扶起她来,态度和蔼可亲,对她的任性充满了包容。“虽然我作为坊主,明面上是你们的雇主,但我打心里将你们视作我的妹妹呀!”

        “坊主……”夏御房低声啜泣着。

        公孙丽见好就收,不再为前事纠结,事实上她对夏御房没有任何敌意,无非是希望她能回心转意放下曾经的一切,重新回归那个纯良而烂漫的夏御房。

        “我之前的话并无恶意,夏妹妹别往心里去。”

        李妍眼见着她们冰释前嫌,哭的差不多,话也袒露得差不多,便转移话题,舀起参鸡汤,笑道:“公孙姐姐和夏姐姐要是不喝的话,那可便宜我和晏姐姐了。”

        二人听罢破涕为笑,重归于好。朴离欣慰地拍了拍夏御房的肩膀,女僮进门给她披了丝棉袄子,几人有说有笑,秉烛夜谈,其乐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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