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他与你说什么呢？”赢追风老远就瞧见源明静追着龙舞夜说话，他知道龙舞夜不喜欢源明静，又怕龙舞夜得罪对方，担心地问道。

        龙舞夜与源明静之间的恩怨太久远了，以至于龙舞夜不想再提，见赢追风关切的样子，龙舞夜也不好什么都不说，只将两人过往一带而过：“先帝在时，他是太傅，也是我的老师。”然后他又伸出带了墨玉手镯的手，“这墨玉镯子就是他给我的。”

        南清詹告诉过赢追风那墨玉镯子是用来锁住龙舞夜的龙息，所以身为龙族，龙舞夜被囚禁于金陵城里，任由皇帝操控。想到此，赢追风气不打一处来，原来这破镯子是源明静给的，赢追风转身见源明静还没走远，抬脚就要去追对方，找源明静理论。

        龙舞夜感觉到赢追风的怒气，连忙拉住了他：“你干什么？”

        “找他理论，替你讨回公道！”赢追风握着古黑弯刀，咬牙切齿地说。

        “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何况这镯子到底是他的意思，还是先帝的意思，我也不知道。”龙舞夜凄然一笑，拉着赢追风就往宫门外走，他是真的怕大理寺丞在皇宫里与国师动起手，若真的打起来，皇宫定会被掀翻了天。

        “可就这么算了，我不甘心！”赢追风跟着龙舞夜往宫外走，嘴上还不想放过源明静。

        龙舞夜无奈地笑了起来，任赢追风再怎么不愿，还是带着人离开了皇宫。于是，皇宫里出现了精彩的一幕：皇帝眼前的大红人被一个生得清秀好看的男人拉着，闷头闷脑地往宫城外走了去。

        有人问拉着大理寺丞的人是谁，然而大家都摇头，也有人说应该是赢氏之人，不然怎么能拉得动大理寺丞呢？

        关于龙舞夜的身份众说纷纭，就没有一个是说中的。

        新雨过后，晚来天气清朗，花香暗送。星河如带，一轮明月高悬于紫蓝天幕之上。

        棙桥下，湖水微澜，朦胧月色敛在其中，隐隐绰绰。

        跟在源明静身后的两名巫女随主人一齐停住脚步，凝神以待，棙桥上的石灯笼灯火不安地跳动着，空气中传来一股腐臭味道。

        “主人？”巫女们能感觉到来者不善，她们低声询问源明静是否要出手，源明静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竹林轻动，有人踏月色而来，却收不住一身的戾气。月光遮住了源明安一半的面容，只留另一半的面容予源明静。相像的面貌，一者在月光下显得清冷静谧，一者显得狰狞可怖。

        “你我一同自东瀛来到这里，如今我俩却是天壤之别。你如玉盘圆月，高高在上；而我呢，如蝼蚁尘泥，任人践踏。源明静啊，若我告知宗主，你会如此好过吗？”

        源明安一步一步向着源明静走去，对方面容沉静，丝毫不为他的话语所动，源明安愈加生气，衣袖一扬，脚下泥土翻动，瞬间两名身穿红衣披头散发的女子自土中爬出，指爪白骨森森，一张人皮贴在脸上，眸中漆黑，竟无眼白！

        巫女跟随源明静多年，仍旧心惊，源明安身后的两名白骨女子并非是式神，而是他自行炼化的恶灵，想不到，向来信仰纯和静安的源氏竟会出现走上歧途的子嗣。

        源明静眉头紧锁，并指捏住一张符咒，符咒之上，浅蓝色光芒莹莹闪烁，在源明静与源明安之间形成了一道淡蓝色结界。

        “南疆尸蛊也是你做的？”源明静问道。

        源明安冷哼一声，似对源明静才猜到结果嗤之以鼻：“你竟然才意识到是我做的吗？我以为，在王陵死的时候，你就该猜到了。”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看着与自己同出一宗的手足，源明静怒火中烧。

        源明安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我在做宗主交代的事情，每日不忘，而你呢，你还记得你要做什么吗？”

        源明静未答，他要做的，并不能与源明安说明。

        见对方不说话，源明安越是认定源明静要背叛宗主：“宗主让你我二人与源氏决裂，前来中原，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颠覆中原皇权，从而控制东瀛源氏一族，控制东瀛。可你在做什么？帮助皇帝镇压尸人，驱赶东海的阴阳师，如今你还打算对付我吗？”

        “源明安，你真的认为宗主的计划一定能实现吗？”源明静看着愈发疯狂的源明安，冷静地问道。

        “你在怀疑宗主？”源明安的表情更加狰狞。

        源明静叹息道：“宗主连区区东瀛区区源氏一族都掌控不了，遑论幅员辽阔的中原。你我来到金陵也已近二十年，你也亲眼看见了，就算是有赢氏的支撑，中原帝国也算不上安稳。”

        源明安早已走火入魔，他桀桀笑道：“宗主掌握不住，那就换我来掌控不是更好？”他阴恻恻地瞪着源明静，勾了勾手，身后两名恶灵贴向结界，白骨指爪在刺向结界的瞬间化为粉末，然而它们根本感觉不到任何疼痛，手指没了，就用头颅去撞结界，直到整具骨架在结界中化为齑粉才算停止。

        虽然源明安的恶灵被结界阻挡，但源明静能感觉得到源明安强大的灵力，那些灵力不纯，带着肃杀戾气，若是再给源明安一些时日，他的力量会更加强大。

        源明安毫不心疼自己炼化的恶灵，他亦没有向结界那方靠近，月色下，源明安的表情越来越狠厉，他邪恶地瞪着源明静，说道：“话又说回来，那个小皇帝可真是难缠，本以为杀了王陵就可以搅动王谢两家对立，我从中得利，却被小皇帝抢了先，借此将两个托孤大臣给赶出了金陵城。啧啧，是我大意了，不过这一次，我可不会再让他得逞了。”源明安一边说，一边退回了竹林里，黑暗瞬间将他吞噬，只留下他幽幽慑人的声音，“源明静，我等你来凤翔宫找我！”

        浅蓝色结界退去，源明静缓缓呼出一口闷气，刚才源明安催动的腐尸气息罩下，若无那层结界，只怕周遭之人已是尸毒入体了。

        “主人，接下来怎么办？”巫女们也是来自源氏一族，见源明安与源明静对立，不由得担忧起来。

        源明静望着那一片恢复了寂静的竹林，下定决心道：“我不能再放任他为所欲为下去了。”

        梅雨季，天气阴晴不定。

        铅云低垂，狂风呼啸，院中牡丹在风中凌乱摇摆，若风再强劲一些，恐怕这些牡丹就要被折断了。

        凤翔宫年轻的宫人们担忧地望着院中的牡丹，他们并不知道这些牡丹是用什么培育的，他们只知道太后极为喜爱这些牡丹，若是一株有闪失，那他们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然而，昨夜的狂风暴雨都没吹折一株牡丹花，经过雨水的冲刷反倒更加绰约绚烂。

        太后望着院中在狂风中摇曳的牡丹，眉宇间却聚着一丝忧愁，久在身旁伺候的余嬷嬷端了一杯参茶递给太后，小心翼翼地劝道：“太后，夜晚风大，不如回去歇息吧。”

        太后接过参茶，只喝了一小口，刚抬头，就见花园里出现了一个阴暗的身影。余嬷嬷对源明安有所顾忌，但源明安已是太后的心腹，余嬷嬷知趣地退了下去，将屋内的一众宫人也遣走了。

        源明安走进太后殿中时，屋内已无一人。太后看了一眼源明安，还未开口，源明安倒是先向太后说道：“太后，陛下已经知道了。”

        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然而太后并不慌张，她轻敛眉头，问道：“你倒是一丁点也不紧张？”

        源明安低着头，太后看不清他的表情，也不知源明安在想什么，只听见源明安又说道：“臣有能力护太后周全。”

        “呵呵……”太后漫不经心地笑了起来，“皇帝毕竟是我带大的，我知道他的手腕，如若只有一个源明静，本宫或许还会相信你的能力，但是皇帝不止有源明静吧，他还有赢追风，甚至是那个孽种。”说道最后，太后神色愈发阴狠。

        “太后不相信微臣？”源明安仍旧低着头，话语里却带着深深的不甘。

        不论是源氏的宗主，还是先帝，亦或是现在的太后，在他们眼中，源明安总是比不过源明静。当初是他与源明静联手封印了蔷薇夫人，可先帝论功行赏，只封了源明静为国师，而他什么功劳也没有。也是如此，他才会被太后看中，不，是被太后捡了去，十年来帮她种花，满足这个妇人的妒忌心！

        太后毫不避忌地点头，对源明安说道：“源明安，本宫的背后可是漠北皇室，皇帝不敢拿我怎样，所以他要对付的人并不是我，而是你啊。”太后掩唇咯咯地笑了起来，眼中满是幸灾乐祸。

        源明安心中一冷，他为太后办了十年的事情，自然知道太后不是一个善与之辈，如今太后显然是要弃车保帅，源明安也早料到会有这一天，他并未将太后的话放在心上。源明安缓缓站了起来，殿外花园中牡丹花丛中隐隐有动静，太后顺着声音望去，只见狂风中，两具罩着红衣的长发骷髅幽幽地向殿中飘来，太后张了张口，还未喊出一句话来，就已被源明安制住，发不出声来。

        “太后，借您的容貌一用。”说着，源明安一挥手，一张血淋淋的人皮落在手中，而后他转手将太后的脸皮贴在了一具骷髅之上，转瞬又将失了脸皮的人推向了那具骷髅，骷髅尖啸着将白骨指爪刺入太后的手腕之中，殷红的鲜血汩汩吸入骷髅体内，不过片刻，白骨骷髅筋肉再生，竟变为了另一个太后，而真正的太后，已成一具枯骨，再无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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