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跟着摄制组的第二天，沈佳珞没有见到曹启睿的身影，发的消息没有回复，打电话也没人接听。
上午的拍摄的间隙，她躲着太阳坐在练习场巨大的遮阳伞下，虽然已经灌了两瓶冰水，还是还是无法抵御空气中阵阵袭来的热浪。
这样的天气，球员还要进行户外体育锻炼。作为陪着一起遭罪的普通正常人类，她无法理解。
眼看已经快要被热得灵魂出窍，随时可能躺下原地熟透，张茫茫却像没事人一样从发球台下来，顺手还递来一瓶运动饮料。
“别喝冰水，给~常温的，补充电解质。”
“谢谢~”
沈佳珞接过饮料，温热的触感让她十分抗拒。
“你们每天都这么大强度训练的吗？不热吗？”
“哈哈，热啊，当然热~”
“运动员的意志力可真是坚强。”
“不算是坚强吧，从小就这样，哪天要是停训，还会浑身不舒服。”
张茫茫耸耸肩，一幅无奈的样子，拿起手里的水瓶喝了几口。
“从小？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打球的？”
“大概6岁左右吧。”
“那么小？”
“6岁不算小啦，我这都算是晚了。一开始我爸妈打算让我去打排球。所以4岁开始，我就每天早上起来晨跑，下午练体能了。”
“4岁？！”沈佳珞瞪着眼睛看着张茫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从有记忆开始的规律锻炼，都是在初中时候，为了体测迫不得已，每天才去操场象征性地跑几圈。
看到表情夸张的沈佳珞，张茫茫笑着拧上瓶盖：“对啊，体二代嘛，没办法。我爸是打篮球的，我妈练羽毛球，家里就有现成的健身房。每天早上雷打不动6点就起来训练，然后去学校上课，下午放学去练球，晚上搞体能，差不多10年了吧，都是这样。”
沈佳珞听完都愣了，眼前这个高挑漂亮的女孩儿，从小竟然过着如此枯燥无聊的生活，要是自己，投胎选了个这样的家庭，肯定直接删号重练了。
她对自己的认识非常清醒，正因为有个无可救药的懒惰内核，她对这种有着强大自制力的人一直怀有莫名的崇拜。
接近中午，发球台上练习的球员一个个陆续收了杆。看着远处一个高大的身影走来，沈佳珞偷瞄了一眼张茫茫，一个小小的玩笑正在酝酿。
“走，咱们一起吃午饭去吧！”
“呃……你先去吧，我还有点事……”
“好哒~那就不打扰你们俩了，拜拜~”
“诶？你知道？这么，这么明显的？”
“确实很明显，哈哈哈，毕竟，啧啧啧~爱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沈佳珞看了一眼满脸笑容，眼睛里还透着光的李耀，又回头看着已经满脸通红愣住的张茫茫，凑在她耳边轻轻说：“我知道是秘密”，然后起身用手在嘴唇上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拎着包走了。
-
补拍的行程很顺利，比预计的收工时间早了好几个小时。
顺利完成任务的沈佳珞惦记着自己还有大事没完成，掐着时间赶回公司。
总监不在，组长们也不在，球员经纪部的办公区域一个人都没有，茶水间倒是传出阵阵欢笑。
“佳珞！你那边收工啦？”看到沈佳珞进来，夏欣妍开心地招呼着。
“嗯，老天保佑，没出岔子，他们提前拍完了。”
“那你可真是得救了，这两天都快热疯了！”
“可不是么，拍外景的时候我都快中暑了。”
“你来的正好，赶紧来一杯冰摩卡，哈哈哈~”
“这是有人请客么？”看了眼桌上整齐码着的十多杯咖啡，她随手拿了一杯。
“该说你是幸运呢，还是运气差那么一点点呢~”
“怎么了？”
“你完美错过了见到大明星的机会，倪冉刚走，这些就是他请的。”
“倪冉？”沈佳珞拿起杯子抿了一口，“这名字好耳熟，但是……他是谁？”
冰凉丝滑的液体中满是咖啡的醇香，带着糖浆的绵密奶油，配合着微微在舌尖上炸开的咸味颗粒，她惊喜地举起杯子又看了一眼标签。
【大/冰海盐焦糖摩卡】
“天哪！佳珞，球员墙最上面那张照片你不会一点印象都没有吧！他可是csa的门面啊！”
提到球员墙，沈佳珞好像有点印象，第一天入职的时候，她的确有好好去看过那面墙。
“你是说，最顶上的那张照片？最帅的那个？”
“当然啊！能被摆在那个位置，除了倪冉还能是谁！”
“咳咳~咳咳咳~”沈佳珞被一口咖啡呛到。
本以为今天能提前收工就是老天眷顾了，没想到还是有代价的，居然错过了见到公司顶流真人的机会。
“别激动，还有机会，有机会的！”
“我不是”
“知道，知道！没事，他下周还来！”
“哎，后来，曹启睿他俩，李总监怎么处理的呀？”不知道谁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茶水间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还能怎么处理，这不都发配去跟赛了嘛，哈哈哈！”
“谁让他俩犯了大忌，就那么当着莎莎姐的面吵，还想动手！”
沈佳珞侧过头看着夏欣妍，小声问了一句：“犯了大忌？”
“学院是男女混校，球员之间，特别是青少年球员，谈恋爱是大忌！”
“这……青春期，防不住的吧。”
“是防不住，但也不能摆到明面上，那这个来当球没打好的借口呀。”
听到她俩的讨论，旁边的同事也纷纷加入了进来。
“就是！自己不用心带球员，就知道甩锅，某人一直这样！”
“说不定哪天球员家长知道了，冲来公司砸场子呢！”
“有这个可能~到时候可就有好戏看了。”
“他会不会被家长打？”
“那说不定，张茫茫她爸以前可是篮球队的！”
“哈哈哈，这么说来，怎么我有点期待了。”
“哎！你们这群幸灾乐祸的，到时候真闹起来，还不是咱们部门挨批。”
听到前辈们“传授经验”，沈佳珞的耳朵竖了起来，正好趁大家都在八卦，赶紧多打听些，免得自己这种容易撞到枪口上的体质，不清不楚地就犯了忌讳。
“除了球员不能谈恋爱，公司还有什么别的大忌吗？”
“有啊，还有一条更大的，一范必死！”
夏欣妍一脸严肃地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引得沈佳珞更加好奇。
“这么严重？”
“哈哈哈，逗你的啦。”
“那真的有更大的忌讳吗？”
“有啊，经纪人和球员谈恋爱，莎莎姐会大开杀戒的！”
-
上午看看拍摄，下午听听八卦，到时准点下班，这是沈佳珞进csa来过得最轻松的一天。
如果每天都可以这样，还能不遇到林逸的话，她倒还是挺愿意继续干下去的。
晚上洗完澡，刚坐到沙发前，滑着ipad打算找个剧来看两眼，手机屏幕亮起。
看到是陌生的座机号码，沈佳珞心里有些不安。
“喂，您好？”
她点了接听，打开免提把手机放在桌上，继续挑选着电视剧。
“您好，请问是沈佳珞女士吗？”
“是的。您是……？”
“是这样的，我是奥南高球学院的生活老师，我们有一位叫刘斯礼的球员，今天训练后就离开了学院，到现在也没回来，我们联系不到他本人，看到系统里您是他的紧急联系人，所以想问一下，刘斯礼现在和您在一起吗？”
“哈？刘斯礼没跟我在一起啊？”
沈佳珞拿起手机放到耳边，不好的预感逐渐增加。
“我什么时候成了他的紧急联系人了？”
“他没有告诉过您吗？那您跟他是什么关系呢？”
“我是csa的，球员经纪部的。”
“哦，您是他经纪人啊，那可以麻烦您联系一下他的家长或者朋友吗？我们这边也在调监控查找。”
听到学院老师的叙述，沈佳珞皱起了眉头，刚准备享受属于自己的休闲时光，就这样被硬生生给打断了。
自己又不是他的经纪人，也不是监护人，现在未成年小屁孩跑不见了，让她到哪里去找人。
挂掉电话，她翻出刘斯礼的号码拨了出去，连续四五次都是无人接听状态。
不太放心地又问了几个同事，但他们好像对这件事并不是很紧张。一提到是刘斯礼，甚至还有人说，如果是这个孩子的话，那就不用管了，估计待会儿就会自己回来，反正他一向我行我素惯了。
把手机扔到桌上，有些烦躁地随便点开一部剧，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就有些不爽。
“谁爱管谁管吧，反正我已经联系过了。”沈佳珞对着空气说了一句。
电视剧在演什么她并不知道，此时脑子里不断涌出来的是各种关于刘斯礼去向的猜测。
时间过了半小时，看了一眼手机，刘斯礼还是没有回电话，部门群里也没人关心人到底找到没有。
沈佳珞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脑袋有些隐隐作痛。
莫名成为了紧急联系人，以她万年走霉运的体质，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她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喂~曹组长，我是沈佳珞。”
“什么事？”
给曹启睿打电话，也是万不得已的选择。没管对面意料之中的冷漠态度，沈佳珞把刘斯礼的情况简单地说了一遍。
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曹启睿听完后，反问道：“所以呢？人不见了你找我？”
“呃……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是你管理的球员，你应该对他的行踪一清二楚。现在出现了未成年球员不向学院报备就私自离开的事，你还来打电话找我要人啊？”
“不是的组长！”沈佳珞慌了起来，连忙解释：“我就是想问问您有没有他家人的联系方式。”
“球员信息表不是让你拿给他填了吗？”
“填了是填了……”
“那打电话找人啊，这还用我教你？”
“他……他只写了我的联系方式。”
“……”
手机那头的沉默让沈佳珞意识到，事情可能没她想的那么简单。
“半个小时内，把人找到，然后写个情况说明，明天上午9点前，发到我邮箱。”
曹启睿说完直接挂掉了电话，没有给她任何解释的机会。
沈佳珞突然觉得很委屈，后悔刚才怎么就一时冲动给他打了电话，明明其他同事都说不用搭理的。
现在莫名其妙被说了一顿，不但要继续找人，还要写什么说明，好像这件事完全就是她的责任一样，心里越想越生气，沈佳珞咬着嘴唇，愤愤地吸了吸鼻子。
捏着手机无意识地划过通讯录，她突然想到，办公室的资料柜里，应该有当初签合同时留下的家长联系方式。
看上去眼下貌似只有这个办法，她极不情愿地换好衣服拎上包，准备回趟公司。
正是奥南市夜晚最热闹的时候，沈佳珞坐在车里，烦躁地拨弄着手机壳上的装饰。前面的拥堵的车流，明明只有几百米就快到了，但堵死了的主干道，让车子只能在原地就这么等着。
正考虑要不要干脆下车走过去算了，手机突然响起，沈佳珞吓一跳，看到屏幕上刘斯礼的名字，她赶紧接起来。
“你跑哪里去了！为什么不提前报备！你是想气死人吗！学院的人到处找你！你知不知道！”沈佳珞连珠炮似的一通说，完全没顾及对面的人有没有回应。
“火气这么大？”
“你现在在哪儿？”
“我和朋友出来吃个饭啊，难道还要你批准？”
“为什么不接电话！”
“静音了，太吵没听见。”
“你！！你现在把地址发给我！”
“我们还没吃完呢……”
“发过来，马上！”沈佳珞愤怒地挂掉电话，她现在只想赶紧把这个混小子抓回学院去交差。
刘斯礼发来的地址在市中心的一个繁华的商业区，周围有不少酒吧和知名的餐厅，是奥南很多年轻人和外国人喜欢聚会的地方。
这个区域的建筑大部分是以前的老房子，现在经过改造，内部都是步行街，车只能停在外面的入口处。
沈佳珞下了车，跟着导航绕到餐厅前的时候，刘斯礼正和一群人坐在外摆区，跟着外放的音乐声，嘻嘻哈哈地很是欢乐。
看着他似乎玩得很开心的样子，再想到自己刚才完全没必要的担心和莫名的委屈，沈佳珞怒气冲冲地走到他背后。
“刘斯礼！”
突然被叫到全名，刘斯礼僵了一下，同桌的人也停止了交谈，抬头打量起沈佳珞。
只过了几秒，他们又恢复了刚才的状态。
“哎哟~！这是谁啊！是大姐吗？”
“是女朋友吧！哈哈哈哈~”
“你原来喜欢姐姐类型的啊！”
“刘斯礼，没看出来啊！”
这群看上去和刘斯礼年龄差不多的人，在沈佳珞眼里，现在都是看着极不顺眼的小朋友。
她压住心里的怒火，盯着到现在仍没有抬头的目标人物。
刘斯礼其实已经察觉到背后的目光，他完全知道转身会看到多么吓人的一张面孔。这熟悉的感觉和小时候闯祸了即将被揍的时候一样。
基于长期的斗争经验，此刻他选择了态度端正地配合。
“别瞎说，公司的人。我先回去了，下个月打完比赛再来找你们玩啊！”
刘斯礼起身把背包拿上，和朋友挥挥手，转身偷偷瞄了一眼正在气头上的沈佳珞。
“沈姐姐，我错了！”
“……”
看着沈佳珞的脸色并没有多少好转，他扭头冲着餐厅里面喊了一声：“逸哥，走啦！”
听到这声“逸哥”，沈佳珞心里一紧，不会就这么巧，最不想见到的人又在这里吧！
几分钟后，看着林逸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从餐厅走出来，沈佳珞的手慢慢握成了拳头，脸上的表情很是精彩。
“哟~这么巧？
“……”
“这一脸凶相，是来查岗啊还是逮人啊？”
“关你什么事！”
感受到两人之间一触即发的危险气场，刘斯礼连忙上前一步挡在中间。
“我的错，沈姐姐，你别打人啊，公众场合！”
“你怎么在这儿？”
“是我让逸哥送我过来的，刚好他也约了朋友，就是顺路，顺路而已。”
“我没问你！”
“我知道错了，都是我的错，咱们先回去吧。
“……”
“走走走，路上我慢慢跟你解释。”
害怕这两人真的当街就吵起来，刘斯礼赶紧拽着沈佳珞往停车场走。
后面的林逸嘴角一扬，哼笑了一声，快步跟了上去。
回学院的路上，坐在副驾驶的刘斯礼试图用各种方式缓解此时车内让人不寒而栗的紧张气氛。
可惜，没人在乎他的存在。
“你知不知csa的规定，未成年球员出学院是要提交申请，经过经纪人和生活老师同意的！”
“现在知道了。”
“他让你带他出来你就照办？你是他谁？有没有考虑过安全问题！”
“他跟着我挺安全的。”
“你就是故意的吧！”
“故什么意，正好碰巧了都约在那儿的。”
“他刚才吃饭的那个意大利餐厅，是不是还卖酒了？他是不可以喝酒的！”
“没喝，人家就点了披萨和可乐什么的。”
“你一个成年人，怎么玩都行，但他是个未成年人！”
“我就去吃个饭，和朋友谈点儿事情，玩什么了玩！”
“你可不可以有一点责任心！”
“呵，该有责任心的是你才对吧，沈经纪人。”
“你！”
“自己的球员没看好，总不能赖我身上吧？”
两人就这么来来回回吵着，被无视的刘斯礼转身趴在椅背上，看着坐在后排正气得语无伦次的沈佳珞，讨好地笑了笑。
“姐，别生气了，我回去写检查。”
“这不是写不写检查的事！”
“我知道，但是……你俩这样，特别像我爸妈闹离婚那会儿……”
“……”
“……”
刘斯礼自己也没想到，就这一句话，倒是换来了一路的耳边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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