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5
冬天的天总是亮的更晚一些，前一天熬的晚，一直等天完全亮了，叶笙才往兴欣走去。叶秋已经准备回b市了，只是一直在等她，苏沐橙也来了——这似乎是她第一次在现实见到苏沐橙。
“沐橙，哥。”叶笙对着苏沐橙点点头，笑眯眯地抬手摸摸她的长发，又转身走到叶秋身边，“哥，几点的飞机？”
“这就走了，等你来看一眼。”叶秋像她摸苏沐橙一样，摸了摸她的头发。叶笙晃了晃头，叶秋没在意，收回手，“玩的开心点，有事儿给哥打电话。”
“行了吧，你赶快走吧，说再多好像人就能跟你走似的。”叶修人坐在电脑前，叼着根烟，头也没回。
叶秋瞪了叶修一眼，脸上写满了骂骂咧咧，想说什么又闭了嘴，最终叹了口气。他不如叶修洒脱，还有点莫名其妙的执拗，两兄弟独处时他放任自己幼稚，但身边站着叶笙时，他要求自己成熟稳重。
大约是因为叶笙四舍五入是他带大的，所以他总是会想，如果自己都不能依靠，那笙笙要怎么办呢——尽管她已经成长到不需要再依靠任何人。
叶秋又看了一眼叶修，他已经戴上了耳机，面对着屏幕露出他从未见过的，前所未有的专注与认真。那种专注其实并不陌生，父亲聊起边境摩擦时，他自己在商场上时，叶笙决意加入执行司时，还有现在的叶修——哪怕他离家出走多年，也冲不淡叶这个姓。
“哥，我送你去机场吧。”叶笙又穿回刚刚脱下的外套。
叶秋回神，微微点头，两人走出兴欣。
打了一辆车，坐在车上，闲聊了一会儿，叶秋想到些什么，问道，“话说回来，突然回国，你是受了什么伤吗？严重不严重？”
“嗯？怎么突然问这个。”叶笙有些迷惑，想了一会儿才连接上他的思路，神色淡了一些，轻轻叹了口气，“我受过很多次伤，没有任何一次像这一次这样严重。”她扭头看向车窗外，虽是冬日，但也出了太阳，亮堂堂的，晴空万里；地上散落着鞭炮的红纸，留下些烟火气息。
是谁生活在阳光下，又是谁永远湮没在黑暗中？
叶秋的手搭在叶笙的手腕上，轻轻握了握，她便从窗外车水马龙中收回视线，重新对上叶秋的目光，平静地回答道：“我的心理状况无法支持我完成我的工作，所以我回国了。”
这是实话。自从那事之后，虽然已经结束，但连续整整几个月，任何一件相关的工作都会让她产生联想。日夜不停，昼夜不息，她无法有一刻不去思考，去怀疑。当意识到这种行为已经影响到了正常的工作且无法停止后，她做出了选择——暂时退出。
逞强，不止是为难自己，更是对他人和集体的不尊重。
脱离处处都令人触景生情的大环境，叶笙状况好多了，已经很少想起那些事。免除了愤怒怀疑等一切多余的情绪，她重新获得了冷静审慎的能力。
“你暂时不想告诉我，对吗？”叶秋看着叶笙，“叶修也不知道吧。”
“还不知道说什么呢。”她点点头，又无奈地笑了一下，“至于叶修，要告诉他还得先做百度百科。”为了说一件事，要牵扯着说上一堆大小事件，想想就麻烦。她其实是个很怕麻烦，很懒的人。
“我一直在英国，叶修一直在h市，家里只有你一个，你会累吗？”守望者从不比征战者轻松。叶笙看过去，目光很柔和，“没有人是轻松的，痛苦的人比比皆是，困难才是常态。”
叶秋点了点头，像见到懒散的叶修专注时有些不适应，恍然间意识到叶笙真的已经二十三岁了，她早已从一个孩子成长为一个通透到近乎强大的人，几颗心摇摇欲坠地牵在一起，各奔东西，各自成长。“说话老气横秋的。”他最终摇了摇头，斜她一眼。
这么聊着，机场也到了，叶笙跟着进去送。叶秋絮絮叨叨，从执行司的工作说到荣耀联盟近况又说到不要挑食多加衣服，她一律点头，悉数应下。
人生总是要欢乐多一些才好。临检票前叶秋给她发了红包，昨天微信发过，今天的纸包就是图个吉利，里边放了666，其中还有六个硬币，轻轻一晃就碰的叮当响。
“六十是你的，六毛是叶修的。”叶秋摸摸叶笙的头，一脸严肃地说，“发红包的那个是哥哥，六毛也是包。”
叶笙乐了，忍不住也凑热闹，“那我大方点，我给十块，我最大。”
兄妹俩笑作一团。
“好了，我走了，回去吧。”叶秋拍了拍叶笙的肩膀，她点了点头，轻轻拥抱了一下算作告别。
人生总是要欢乐多一些才好嘛。
……
……
回到兴欣一起打了一下午新年任务，距离神之领域又近了一步，跟着苏沐橙和老板娘吃了年夜饭，把两个喝大的姑娘哄着看完烟花打完荣耀，终于哄去睡觉，叶笙便也告辞回家了。
外国人不过中国节，正儿八经的团队也不会为她一个人让路，所以往年这时候也不过是个特别点的工作日。
如此过了几天自由散漫的每天吃吃喝喝，升级打怪的日子，中途还跟叶修带着苏沐橙去买新衣服——叶修不是这么想的，他想着两个妹妹一起带，结果其中一个似乎自动把自己放到了家长位置，只好不了了之。
转眼就到了初七，联盟收假的日子。
前一晚把苏沐橙送回嘉世，当晚叶笙睡的很好，梦到了小时候叶秋送她去九又四分之三车站，和王杰希在霍格莫德村打雪仗，暑假一起去迪士尼，一切美好的都有些不像话——如果那只雪豹没有突然加入打工人队伍变成白雪公主的后妈。
你们是都有雪字，但并不一样，ok？
叶笙神色复杂地反省了一下为什么会做这种梦，又替王杰希反省了一下他给了自己什么印象，才从床上爬起来出发去兴欣。
当天是霸图和嘉世的比赛，嘉世输的很惨，在张新杰的战术掌控下，嘉世几乎毫无反抗之力。孙翔和苏沐橙都有意调整，但头一个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再配上一群心思各异的队友，这么丁点调整，也就只是让人亮眼片刻罢了。
叶笙叹了口气，认同了叶修的评价：这个赛季，嘉世也就是这样了。
“行了，练级吧，今晚到五十级，差不多该做神之领域了。”叶修不再多想，站起来拍了拍手，吸引叶笙的注意力，“我对你要求可是很高的啊，至少也要55级之前进神之领域吧？”
“喂喂，要求太高了吧！”陈果不满。
“高吗？”叶修听了这话，回头看叶笙。
“不高。”叶笙笑着回答。
好吧！陈果一口气噎住，最终扶额，什么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一直打到凌晨，见证了叶修成为第十区第一个升到五十级的人，叶笙决定放下手头的升级任务，来围观叶修做神之领域。相比各自有事做的其他人，她这种紧跟组织节奏的无业游民，升的竟是最快的，一路后来居上，只剩了最后两三级的差别。
左边坐个叶笙，右边站个陈果，叶修左右看看一阵无语，“干嘛呢干嘛呢，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好好升级？”
“啊？”叶笙听了，没有要回去的意思，只是轻轻啊了一声，回头可怜巴巴地眨了两下眼，缓缓说道，“我就看亿下嘛。”她顿了顿，抬眼状似风轻云淡地扫了叶修一眼，让他感到一阵不妙。果然下一秒，她又开口补了两个字，“哥哥。”
叶修：“……”
怎么着，叶秋住了一晚上，就打通你任督二脉了是吗？
话虽如此，也知道百分之八十是演出来的，但在这等演技下，馋了几天叶秋待遇的叶修还是迅速举手缴械投降：“不就是看吗，正好也能学学。”
“？”陈果被这变脸速度惊到了。
叶修说着，操作却并没有刻意变慢。第一关是捡钱包，实则就是考验跳跃操作，湍急的河流，随机刷新的石块和钱包落点，每一处对玩家来说都是杀机——当然，不包括叶修这样的大神级玩家。
那简直是一种艺术，一切完美珍稀的事物，都应当是一种艺术。叶笙的目光一刻不停地落在屏幕上，集中注意力紧跟叶修的节奏，捕捉着任何一个微小的细节。画面转换飞快，君莫笑一刻不停地变换着视角，从未在一处停留超过一秒。
三分钟后，叶修潇洒地上了岸。
陈果目瞪口呆，叶修则是回头看向叶笙，指节敲了敲桌面，“我记得你基本功还不错，挑战一下三遍过，成吗？”
在联盟里，大致分为学院派和野生派。像乔一帆这样从大俱乐部的青训营出来的，就是标准的学院派，由于体系完备的训练系统，他们通常有扎实的基本功。而包子唐柔这种半路出家，实战为王的，就属于经典的野生派。
而叶笙，理论来说也是一个自由生长的野生派，但在她不做战术掩藏的副本中，又会偶尔露出些学院派的特点。
叶修原本是好奇的，但只是偶尔，况且这么丁点的风格在叶笙堪称大刀阔斧的风格变幻打法里，通常就被掩盖的不留一点痕迹了，他也就没多问过。再说了——基础功扎实一点儿，也不是什么坏事儿嘛。
“可以试试。”叶笙非常谦虚地点头。
上一秒还试图为叶笙鸣不平的陈果默默闭嘴了。
之后的任务对叶修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儿。第二关是只能用普攻，打掉100个怪，第三关挑掉一个70级的boss。这种单方面的虐打，叶笙终于明白为什么一开始叶修说没什么好看的了。
做了任务，和叶修复盘了一晚上，几人也就各自休息了。第二天是初八，叶笙一觉睡到中午，路上路过便利店买了根烤肠，不紧不慢地往兴欣去。
但是……虽然她走的是有点磨蹭，但这怎么都开始排队挑boss了？
“陈姐，这是怎么了？”叶笙走进去，分给陈果一根烤肠，顺势挤进去站到叶修旁边，开口问道。
“他做神之领域挑战任务，被顾客看到了，要跟他竞技场。”陈果说着，一手握拳恨恨地砸了下手掌，“我们都忘了，竞技场是可以跨区的来着！”
“我也忘了。”叶笙坦然承认。
本身就没什么好围观的，只是叶笙刚好赶上了时候，这么聊了两句，也就没什么人看了。竞技场里边的观众却是很多，据陈果解说，这是有人怀疑他开挂，结果官方出面澄清，这一下就火了。
这种没有波折的战斗，叶笙是没打算继续看的。她的乌可食只剩一点就到五十级，可以做神之领域任务了，便也打算坐下来专心升级了。
此时却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笙笙姐。”在这一句出声前，叶笙已经提前感觉到了有人靠近，抬起了头。是苏沐橙。她裹着一件羽绒服，用围巾口罩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的，弯下腰敲了敲桌面。
“你怎么来了？”叶笙有些惊讶。扫了一下网吧的客人，她连忙抽卡下机，把人拉到远一点人少的地方坐，一脸无奈，“有事打电话啊，突然跑过来，被发现了很危险的。”
苏沐橙无辜地眨眼，却没有跟着她走，同一脸惊喜的陈果轻轻拥抱了一下，又跟着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往身后扬了扬下巴，叹了口气，“他非要来的。”
叶笙抬头，顺着苏沐橙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个看东看西的高个子青年站在那，墨镜口罩一个不少，发觉这边在看他，又快速地扭过头去。
“？”脸是看不出来，但身上的气息不会认错，但正是因为不会认错，她才不解。孙翔过来干什么，找叶修线下pk？
还没等她出声问，孙翔就气势汹汹地大跨步走过来，抬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一包什么东西塞到她手里，“给你的。”他生硬地说了一句，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叶笙一脑袋问号，和苏沐橙对视一眼，一个眼里写着“这人不会”，另一个写着“是傻子吧”。
她打开袋子，里边是四罐辣酱，标签上是番茄酱，大概是自己家里熬的，还附赠一张纸条，龙飞凤舞的字迹留着一串号码。
苏沐橙瞬间一脸严肃，合上袋子，“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必须得告诉叶修！”
叶笙：？
虽然但是，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我母爱的光辉感动他了呢。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孙翔来的快走的也快，苏沐橙也没法多留，约定荣耀上见，也就恋恋不舍地回了嘉世。
日子一天天过去，有了叶修在论坛上闹出了超大风波，悄无声息做着挑战的叶笙堪称是低调，一直到叶修进入神之领域的第三天，被其余游戏玩家发现又一个第十区的角色时，才引起些许注意。
君莫笑就是叶秋，他们动不了，那这个乌可食总能分一杯羹了吧？此时就要感谢叶修的先见之明了，怀着此等心理的俱乐部们向自家网游部门一打听，得知了乌可食是叶秋的亲妹妹这一消息，纷纷沉默了。
行，没关系，不就是家族天赋吗。
众俱乐部咬牙切齿，而后含泪放弃。
然而这些和叶笙都没什么关系，此时有别的任务找上了她。被按着坐在包厢里，听陈果介绍完这个有人踢场子的情况，她也缓缓寻摸过味儿来了。
“现在到你的天赋技能派上用场的时候了啊！”叶修拍了拍她的肩膀，严肃地说，“这可是关系到咱们能不能赢到一盒账号卡的关键之战啊！”
叶笙一脸哭笑不得。意思就是让她回回切换用不同的风格，假装是不同的人打出来的呗？
“那你手底下的高手含量骤增啊。”一边感叹着，一边登录乌可食，活动了下手腕，勾起一个笑，“交给我了。”
君莫笑的名声响了，现在，也该轮到乌可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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