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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章妒心


很快便到了除夕,樊莙蔚提议道:“两位姨娘平日里也不得见,如今过年了,不妨将她们一同请来,热热闹闹地吃上一回团圆饭吧。”

        宇文樾醨点头道:“如此也好,过年了,倒也有这么个规矩。沈氏倒还好,只是周氏之前曾想暗害于你,只怕不是个省事的,就不要让她过来了吧。”

        “之前的事情都过去了,周氏被罚禁闭,想来也是思过了。如今若单请沈氏不请周氏,岂非让她没脸,日后在这府中该如何立足呢?”樊莙蔚劝慰道。

        “罢了,我的莙儿竟如此善良,那便将她们二人一同请来吧!”宇文樾醨含笑点头道。

        “正是如此呢!”樊莙蔚满意了。

        除夕之夜,周氏终于又得见了樊莙蔚。她早前便听说了樊莙蔚有孕的消息,她只恨那女人的命格为何如此之好。

        樊莙蔚的身上有周氏嫉妒的一切:倾国倾城的容颜、尊贵无比的出身、鹣鲽情深的专宠,以及有孕在身的运气。每一样都是她无法渴求的,可都被樊莙蔚一人独占了,她心中焉能不恨,焉能不妒?

        女人的嫉妒,往往是世间最毒的毒药,仇恨的种子一旦埋下,很快便会生根发芽。于是这个除夕夜,周氏心中仇恨的种子便迅速地破土而出,在她心底深处那阴暗的角落,无比迅猛地滋长开来。

        正月十五后,宇文樾醨恢复了早朝。樊莙蔚的身孕也近三个月,太医说胎已经很稳了,就是母体还欠点气血。于是宇文樾醨每日叮嘱厨房,每日都要给樊莙蔚做一碗阿胶红枣汤,待她早膳时服下。

        这一日早膳时,樊莙蔚照例喝了一碗阿胶红枣汤后,却突觉腹痛如绞。

        “唔,好痛。”樊莙蔚一脸痛楚地抱住腹部,额角渗出豆大的汗珠。

        “小姐,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来人,快去宣太医!快去宫里通知王爷!”兰苕大喊道。

        “啊!有血。”葭月捂嘴惊叫道。樊莙蔚的脚边已经流淌出一道血水,血流如注,樊莙蔚终是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待她再度醒来时,宇文樾醨已经守在她榻边,他紧紧地握住她的手,眼孔里红红的,似是红血丝,却也似流过了泪。

        “阿醨。”樊莙蔚轻唤一声想要坐起来,却发觉喉咙里干涩非常,身子也一点力气都没有,她忍不住咳嗽起来。

        “莙儿你身子虚,快躺着别动!”宇文樾醨的眼里划过担忧,他轻轻地替她抚着背,待她不再咳时便端过药碗,一勺勺喂她服药。

        药味刺激了樊莙蔚的神经,让她的记忆渐渐回拢。她的手轻抚上小腹,感觉那里空落落的,似乎比之前小了些。

        不待喝完药,她便按住了宇文樾醨的手问道:“阿醨,我们的孩子还好吗?”

        “乖,先把药吃了。”宇文樾醨呈现出闪避之色。

        “不,我要你先告诉我!”樊莙蔚坚持道。她素性柔弱,很少有违逆宇文樾醨的时候,如今的坚持,是因为她预感到孩子已经不在了。

        宇文樾醨叹口气,终是放下了药碗。他伸手抚上樊莙蔚苍白失血的面庞,颓然叹道:“莙儿,你养好身体,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阿醨,你说什么?”尽管是预想到了这个最坏的结果,但在面临残酷真相的这一刻,樊莙蔚还是心痛万分。

        大滴大滴滚烫的热泪径自滚落下来,她张了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她宁愿自己方才便失了聪,这样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看着因悲痛而呆滞的妻子,宇文樾醨心疼极了,可如今他所能做的,却只是将她轻拥入怀,努力地劝解着,安抚她的情绪。

        他已经调查清楚了事情原委,是周氏在薄暮时分潜入小厨房,在粥里下了红花粉,这才导致樊莙蔚失血过多滑了胎。

        太医说,幸好樊莙蔚素来身子康健,不然只怕母子俱损。如今险险将她救回一条命已属万幸,日后必要静心养着,不可过度操劳。想要再次有孕也要等一段时日,若是两年内再度怀有身孕,只怕生产时会因血气不足而亡。

        太医的话一字一句砸在宇文樾醨心头,这仿佛是他二十年来第一次感到绝望无助。他的莙儿那么善良,可仍被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他的孩儿如此无辜,却无法免遭被人暗害的命运。而他,愧为身居高位的王爷,却在面临这一切的时候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默然地接受这一切。当日他便递上奏折,请旨休假七日,专心陪护爱妻。

        至于周氏,她已被押入天牢,待三日后斩首。若非顾及皇子妾室的丑闻传出会有损皇家颜面,宇文樾醨恨不得将周氏五马分尸!

        樊莙蔚小产的消息传入宫中,卫贵妃震怒非常,她好容易才盼来了小皇孙,如今反被一个侍妾给害没了,就算是将那贱婢斩首她也不解恨,私下又命人将周氏的家人都诛杀了。

        接下来几日,流水一般的赏赐来到煊王府,皆为安抚樊莙蔚失子之痛。

        “小姐你看,这匹玉马的成色多好啊!凝白若雪,灿然生辉。”兰苕努力开解着樊莙蔚,想将她的注意力吸引到物件上,不再那么黯然神伤。

        “嗯,是好看。”樊莙蔚的目光只在玉马上停留了一刻,便又转向虚空处愣神了。

        “那王妃看看这幅丹青呢?叫什么《双林图》,据说是吴道子的真迹,可难得呢!”葭月也加入进来。

        “这般硕大夺目的南海明珠真是稀世罕见,如今竟然有一对,还都是一般大小,小姐你看看。”兰苕将南珠打开捧到樊莙蔚面前。

        “还有对暖玉枕也是珍贵,触手生温,据说有濡养身体、促进睡眠之效,莫若奴婢给王妃换上?”葭月问道。

        樊莙蔚的心思并未因赏赐而泛起波澜,但终究碍于情面,不得不挑选几件摆上,以示谢恩。她挥挥手淡淡道:“玉枕就不用了,把你们挑选的另外几个摆放好,其余都放入库房吧。我乏了,先歇歇。”自小产后,樊莙蔚精神便不大好,终日恹恹,没醒几个时辰便又要躺着了。

        晚间时分,宇文樾醨回来看她,一进门便瞧见了那幅《双林图》,他顿住脚步,手掌骤然握紧,手上的青筋都崩了出来。他知道,这幅画定是熠王派人送来的,前些年他们还因此画起了争执,没想到今日,画卷就被送来挂在了樊莙蔚的卧房里,当真是讽刺可笑。

        “阿醨,怎么了?”樊莙蔚半靠在床沿询问道。

        一瞧见病容憔悴的爱妻,宇文樾醨心中怒火便消了大半,他坐在床沿,将人搂入怀里,轻声问道:“今日感觉好些了吗?可服过药、用过晚膳?”

        “好些了,药也吃过了,只不过没什么胃口,晚膳还没有吃。”樊莙蔚倚靠在他怀中软语盈盈。

        “那可不成,不吃东西身体怎么能好得快呢?多少进一些,我陪你,嗯?”宇文樾醨哄劝道。

        见樊莙蔚轻点了头,宇文樾醨便命人摆上晚膳,他体贴地给樊莙蔚系上斗篷,将她抱下床放到软凳上。

        樊莙蔚胃口不佳,没用多少就放下了碗筷。宇文樾醨也没吃多少,他的座位正对着那幅画,他只觉如鲠在喉,膳食根本咽不下去。

        宇文樾醨暗示性地问:“这幅《双林图》莙儿可喜欢?”其实他是想揣测下如今她对熠王的心思,毕竟挂在她房里的画,他不信她不知送画的是何人。

        樊莙蔚浅浅一笑道:“世人皆知吴道子擅画神仙图,却忽略了他更长于山水。他创造了笔简意远的疏体,方使得山水成为独立的画种。这幅《双林图》便将疏体表现的淋漓尽致,我自是喜欢的。”

        见樊莙蔚对此画评价极高,宇文樾醨不禁心中气闷,只怕她是因为这画是那人送来的才如此喜爱吧!想到这里,宇文樾醨黑着脸把碗一推便站起身来。

        “我还有公务未忙完,回书房去了,你早些休息吧。”他说完话后都不曾看樊莙蔚一眼,逃离似的拔脚便走了。

        “哎……”樊莙蔚心中诧异,这人也真是的,方才看着似乎还饶有兴趣地想与她品评画作,怎么她一说完他拔腿便走了?许是突然想起了要紧事吧,樊莙蔚如此作想。

        宇文樾醨心中憋着一口气,大步流星地回到书房,房门一关,他便猛一挥袖,将桌上书卷全部挥落于地。他咬牙切齿道:“老四啊老四,明明我们已各有婚约,没想到你还是贼心不死。莫非你想效仿舜帝,坐拥娥皇女英享齐人之福?做梦!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呵,《双林图》,好一个双林,只怕是想成双成对,双木非林,田下有心啊,哈哈哈………”他陡然冷笑起来。

        三月,离国的附属国敕嶡突然起了战事,离帝任命英亲王为主帅,樊将军为副将,前去征讨敕嶡。

        敕嶡本属西北,那里人体型高大,骁勇善战,几乎可以以一当十,但十数年前却因风土收成不好,险些灭族。敕嶡王便向离国投诚,表示愿为属国,年年进献宝马和牛羊,而敕嶡则依靠离国补给的粮食度过了难关。如今敕嶡先王逝世,新任敕嶡王野心勃大,仗着本国兵强马壮,便生出了反叛之心。

        战争胶着开来,敕嶡是高原黄土地貌,风沙盛行,易守难攻。况敕嶡兵强马壮,早已今非昔比,纵英亲王用兵如神、樊将军运筹帷幄,短期内也未将敕嶡拿下。

        至此,战线已经拉开了一年。早朝,太极殿内。

        “报~启奏陛下,前线急报,樊将军欲带一小众人乔装进城反杀,不料被敌军识破,此时已被关押了。英亲王请陛下派一主将,带云台二十八将前去驰援。”线人奏禀了军情。

        “樊卿被捕?这还得了!这些可恶的敕嶡人!”离帝震怒非常。

        “父皇,孩儿请旨上前线支援!”宇文樾酌抱拳跪地。

        “孩儿也愿前往!”宇文樾酝也请旨。

        “父皇,孩儿也要和哥哥们一起!报效国家,誓死杀敌,不胜不还!”十四岁的宇文樾醇自去年也开始上朝,如今他已经成长为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眉宇间英气勃勃,颇有几分离帝年轻时的样子。

        “好,好,都是朕的好儿子。”离帝欣慰地点头,将他们一个个搀起。他抚须半晌,心中有了主意:“老五就不要去了,近期你负责京畿营的巡防。老四作战经验丰富,由你带兵朕很放心。老九也到了年纪,跟你四哥去战场上历练一番也可,只是凡事小心,切勿逞强。你们带领云台二十八将和三万将士,明日午时便点兵出发。”

        “儿臣遵旨!”三人纷纷领旨跪拜。

        坤宁宫里,谢皇后正兴致勃勃地给九皇子收拾上前线的衣物。

        “敕嶡的风沙大,把斗篷给臭小子带上,哦对,还有那几张皮子和毛领,也都带着。还有我的软猬甲、护心镜都找出来给他带着,这毛头小子第一次上战场,肯定不知道形势严峻,再当个儿戏,弄成个半身不遂的残废回来,那老娘我可就不愿意了,好容易费了十四年将他拉扯大,还得再养他的后半辈子。”想到这里,皇后嫌弃地摇了摇头。

        下了朝会,九皇子来给皇后请安,顺便道别。甫一入宫门,便看到宫人们翻箱倒柜,收拾出了好几个大包裹。

        “母后这是做什么?是打算出游吗?”宇文樾醇问道。

        “出什么游啊,这都是为娘为你出征准备的东西。”皇后一脸自豪地看向自己儿子,臭小子果然是长大了有出息了,也知道报效国家了。对于儿子继承了自己喜欢舞刀弄枪的事情,皇后还是颇觉欣慰的,总比老大老二那么文绉绉的好,也比老五那个留恋花柳的强。

        “母后的消息倒真是灵通啊!”宇文樾醇半开玩笑道:“我本以为同母后说了这事儿后您会不同意呢,再拉着儿子哭哭啼啼地挽留,那可怎么是好?儿子这一路都在想解决之法,只可惜想破脑袋也没想出来。”

        “去,你从小到大打架的时候,母后何曾拦过你?听说你在你父皇面前立了军令状,不打胜仗就不还朝,可是当真?”皇后睨了九皇子一眼。

        “咳,那是儿子的一时意气之言,现在冷静下来想想,胜负这事还真没有人能说得准。母后问这话,若吃了败仗,母后还真不许儿子回来了?”宇文樾醇一脸惊愣。

        “你觉得呢?话可是你亲自说出口的,若吃了败仗,你自己失了颜面不要紧,可别丢了为娘的脸。行了,跪安吧,回你宫里再收拾下。”皇后淡淡地挥了挥手,开始撵人了。

        “母后,您真的不再留儿子了吗?”宇文樾醇登时抱住皇后的大腿,一脸委屈地摇晃着。

        “都多大了还撒娇,滚蛋吧你!好容易不在我面前晃,老娘终于能得片刻清静。来人!”皇后一抻腿,九皇子便被撂倒在了一旁。

        几个宫人过来,将九皇子抬到了门外,又扔出了几个包裹后,坤宁宫的大门便紧闭了,徒留半躺在地的九皇子一脸神伤。

        晚间,熠王府,宇文樾酝正为宇文樾酌饯别。

        “四哥,英王叔对敕嶡久攻不下,樊将军更是被擒,此去一役,你有几成把握?”宇文樾酝举杯道。

        宇文樾酌与他举杯相碰,饮下一口酒,淡然道:“既然正面攻击不成,那自然要使出上天入地的本事了。放心,我早有筹措,若无意外,韩擎明日出发时会带走你工部的一批匠人,还望五弟莫要心疼啊!”

        “呦呵,打仗还用得着匠人?”宇文樾酝好笑道:“无妨无妨,只要四哥需要尽管带去,我倒要看看,一批匠人是如何出奇制胜的。”

        “那为兄便先行谢过了,另外,我的宅子你可要按我的要求好好改造,此次凯旋后我要给你娶嫂子呢!”宇文樾酌讨好似地拍了拍他五弟的肩。

        “这~做弟弟的自当尽力而为,但不知有没有什么好处啊?”宇文樾酝顿时摆起了谱。

        “珠宝字画?”

        “我缺吗?”

        “宝马良驹?”

        “不稀罕”

        “敕嶡的美人?”

        “不需要,还能有清越和羽初好看?”

        “那你想要什么?”宇文樾酌犯难了。

        “唔,这个……我还真没想好。四哥你先欠着吧,来日应允我一个条件便好。”

        “你这贼小子,在这儿等我呢。成,依你!”宇文樾酌笑着怼了他一手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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