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不正常
林祁把车座往后调了些，双手乖乖放在腹部，半阖着眼睛准备在夜晚的车程中入睡。
他还能看到驾驶座上仲亦言的脸，眯着眼睛观察他。
失忆之后，除了哥哥，大家都是一样的陌生，林祁时常会有一种作为局外人的抽离感，因而他总是喜欢在心里给他遇到的人打上明明白白不含感情的标签，然后作出比较。
他想到今晚遇到的那个男人身上有的烟草味，但像仲亦言就不会有。
仲亦言身上没有任何异味，没有刺鼻的烟草气息，也没有伪装的香水味，只有跟林祁身上的气味交糅在一起的味道，因为相处得太久被同化了，显得有些太单纯了，找不到差错。
虽说仲亦言平时讨人厌了点……但他身上好像没有任何自己不喜欢的劣习，而且自己也……喜欢跟他相处时那种放松的感觉。是因为他性格适合，自己才跟他做朋友的吗？还是恰好相反，正因为长久的相处才将他塑造成了如今的样子？
城市的亮光和车流中的灯点在仲亦言的侧脸上流转，消逝复又出现。
好安静，太安静了。
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了。
林祁视线里的仲亦言变得模糊逐渐消失在了黑暗中，他睡着了。
在林祁闭上双眼、全身松懈之后，等候绿灯的间隙，一直直视前方路况的仲亦言终于转过脸来，以一种比怜惜更为复杂的眼神注视着林祁的面容。
林祁的头微微歪向驾驶座的方向，嘴角上翘又矜持地按下，显得乖巧而惬意，像是刚从什么蜜糖里捞上来的一样。
有什么很值得开心的事情呢，林祁？
连林祁的睡相都读得懂的仲亦言，心想。
他探手拿了一个小枕头塞在了林祁脑袋旁，防止他歪过头了。手指蹭过林祁的头发，仲亦言顿了顿。
欲望止不住地从他的指尖流泻出来，想要触碰他，想要拥抱他，想要跟他像从前那样浑身赤/裸灵肉结合，想要他用以前那种充满爱意的眼神注视着自己。
直白的渴望快要把仲亦言的心撑满爆裂开了。
能再爱我吗？能再爱我吗？
在离林祁的睡颜还有不到一公分的位置，仲亦言收回了手指。
绿灯亮起，再次上路了。
“笃笃笃。”
林祁被敲窗的声音惊醒，仲亦言在车窗外弯腰盯着他，摇了摇手里的车钥匙：“再不醒，我就要把你锁起来了。”
林祁被仲亦言严肃的表情吓了一跳，连忙去拉车门，车门轻而易举地打开了，并没有被恶作剧地锁上。
林祁惯常走在前面开门，仲亦言看了他一会儿，在身后突然问：“林祁，你在车上睡着前，一直盯着我看干什么？”
林祁淡定地将家门打开，动作都不带停顿的：“谁盯你了？我发现你不是一般的自恋。”
“是吗？那怎么我说这种污蔑你的话，你不急眼了？”
“……因为你左耳上沾了饭粒，我倒是要看看它能沾多久。”说完林祁伸手就揪住了仲亦言的耳朵，公报私仇般用了力气。
“嘶!”
仲亦言要去抓他的手，林祁已经快速把手缩了回去。
“咦，掉了？”林祁像模像样地在地面和仲亦言衣服上梭巡了一阵，无果后，又拍了拍仲亦言的衣服：“自己找找吧，找不到就把地拖一遍。”
仲亦言捏了捏自己被揪到发烫的耳朵。坦然，转移话题，林祁掩饰自己的功力半点长进都没有。
林祁洗完澡，从换下来的衣物里把唐昔给的名片掏了出来，再看的时候，他恍然敲了敲脑袋：“怪不得觉得他的名字有些熟悉。”
林祁去客厅的书架上翻出齐知了那天带过来的几本书，里面夹着一本挺有分量的美食杂志，有一个栏目叫美食名家，这期的嘉宾就刚好是年纪轻轻便初露头角的唐昔。
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仲亦言注意到他的反应：“怎么了？”
这些天仲亦言突然迷上了言情偶像剧，一有时间就在客厅抱着电视一部部刷。甚至赶稿的同时都留出一个屏幕分心追剧……导致林祁的周边整天都伴随着煽情的bgm循环播放。
“你看，原来就是他，他很厉害诶。”林祁把唐昔的杂志照片展示给仲亦言。
“那还不是借了姜叔的人脉。”
林祁看他好像一副别人欠他钱的样子：“你跟他关系不好吗，有过节？”
“哪有。”
“那你怎么酸巴巴的……不能嫉妒人家的成绩，心胸狭隘，这样不好。”林祁煞有介事地说了他几句。
“他可是个gay。”
林祁听他这个语气，心想你自己不也是么：“那有什么，你歧视？”
仲亦言顿了一下：“是人类，我都歧视。”
林祁因为他这个中二言论翻了个白眼：“那你还跟人类合租。”
“你又不一样。”
林祁自动忽略仲亦言的话，瞥了眼电视屏幕。
“呵，说别人，你自己怎么换口味了，在看gay片呢？”
“什么？”仲亦言反应了过来，他退出视频，标签上果真是男男，爱情。他浑浑噩噩看了好几集无所觉，怪不得全是男一男二的戏份。
他火速换了另外一部狗血言情。
“……你怎么知道……是、是那种剧？”仲亦言有点警觉。
“……刚刚一个男的捧着另一个男的的脸，深情对望，你以为是情敌吗？”
“那也可以是关系好啊？”
林祁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你有病吧，你最好跟你的朋友们保持点正常距离……”
仲亦言站了起来，有点压迫性：“什么叫正常距离？”
林祁微觉不妙，他将杂志重新塞回书架，另外拿了本书：“我回房间了。”
“我回房间了。”林祁边走边强调，他发觉仲亦言默不作声跟在他身后。
“我回房间了!”林祁加快了脚步，仲亦言的气场不太一样，他有点害怕。
在他差点跨进房间的那一霎那，仲亦言用力拉住了他的手，不让他再往前走一步了。
林祁预估着自己能暴力挣开的可能性，刚想借着转身的惯性将手腕抽出来。却在看到仲亦言表情的那一刻，手臂骤然一酸，使不出力气了。
“……仲亦言。”林祁为难地叫了他一声。
你怎么又哭了？
仲亦言半湿的头发垂下来，眼圈泛红，眼泪跟不要钱似的不停地掉，顺着他那张俊脸滑下来，显得可怜兮兮的。明明林祁自己还得微微仰着头看他，但搞的好像是他被自己欺负了似的。
恰好电视剧里的狗血bgm突兀地响起，伴随着女主人公声泪俱下挽留男主的台词。
虽然林祁感到自己的眼眶莫名被感染得有些发热，但还是注意力分散了一下，忍耐不住地笑出了声：“噗……”
仲亦言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连眼泪似乎也忘了流了。
林祁连忙掩住嘴巴，把重心转回来：“……你怎么了？”
仲亦言手上用了一点力气，想把林祁往自己更近的地方带。
“……”林祁硬是没被他拉跑，他既然抽不出来，就反过来用力地握仲亦言的手，想把他捏痛以便刺激他放手，可惜仲亦言没什么反应。
“你说话呀……”林祁忍受不了空气里的酸涩的沉默，软下语气催促道。
“我们的距离不正常吗？”
“你是说现在，还是我失忆之前？”
“失忆之前。”
林祁的眼皮跳了跳，他停下了对仲亦言手掌的□□，感觉自己的筋骨也因此酸得要命。
“可是我不知道我们以前是怎么‘正常’相处的呀，”他不自觉地放轻语气，有点像在哄人，“那你告诉我吧。”
仲亦言放松了对林祁的手的抓握，转而暧昧地相蹭，捏了捏他的手指，然后温柔地扣进指缝，掌心紧紧相贴。他手心未完全痊愈的疤痕，林祁都能清晰地感觉到。
“这样很正常。”仲亦言打量着林祁的表情，生怕他有一瞬间的不情愿。
仲亦言的身体试探着靠近了一些，林祁任由他轻轻抱住：“这样也正常。”
仲亦言感觉不到林祁的反感，于是收紧了一些。林祁感觉有湿湿的东西落到自己的肩膀上，从温热降低到温凉的短暂时间之后，仲亦言不舍地放开了手。
林祁的眼神游离到客厅正在播放的电视剧上，但这时候已经没有什么画面能够逗笑他了，因为他所有的心神都聚焦到余光里那个慢慢靠近的人身上。
一个非常轻的吻落在了林祁的面颊上，慢慢松开下移，印在林祁的唇角……
“这样……”仲亦言说话时紊乱的吐息流窜在极近的空气里。
林祁立刻推开了仲亦言，仲亦言也在预料之中后退了一步。林祁的脸在短短几秒以内就红透了，他按耐着急促的呼吸，摇头：“这样不正常。如果我们是朋友的话。”
“亲吻……不正常，无意义的拥抱不正常。”
林祁垂下眼，慢慢把手从仲亦言的手中抽开：“即使像这样，也是不正常的。”
仲亦言急忙说：“我不把你当朋友。”
“那你把我当什么？我们是什么？”
“……我不知道，可是……!”
林祁没有想到会得到这个答案：“那我们就不应该这么亲近，这样，只有情侣才会这样。”
他转身关上了门，也把那个奇怪的、引得自己心跳加速的人狠心关在了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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