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瀑布
老华肩扛着女子，一路朝着杂草纵生的狭窄小径跑着。
感受脚下隐隐传来的震动，老华一阵头皮发麻。
此时夜黑风高，晚风不断朝着脸庞袭来，眼中的景象不断倒退。
老华低声咒骂着。
“还是低估了这帮王八蛋子，这种驭兽的手段都有。”
森林里仿佛没有尽头，女子被身下少年时而急步向右，时而跳起来跨过一道泥坑的动作给震得头晕眼花。
就这样过去了半炷香后。
远处有水流拍打在石头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
老华精神一振，急忙朝着那处声音来源跑去。
有两颗斜斜插入土地中的断木在前方显现出来，老华没有犹豫，直接双脚一跺，跳上了断木的最高端。
一道高达三丈，宽不过两丈的小型瀑布映入了老华的眼帘。
瀑布下方是一方不大的潭水，尽头处是一片朦朦胧胧的水帘。
老华似是打定了某个主意，跳下了断木，一个箭步就扑进了潭水。
“哗”老华的半个身躯转眼被水淹没，一阵猛烈的寒意骤然袭来，令他一个激灵。
肩上的女子的下半身也没入了水中，女子也不由叫了一声，整个身子不断哆嗦。
“闭嘴！”老华连忙伸出右手盖上了女子的小嘴。
老华回头望了眼后方，只有漆黑黑的一片树影，那之前感受到的震响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四周只有瀑布水流灌入潭水的“哗，哗”声，除此之外，还有水珠子密密麻麻的拍打在脸上，让老华不时眯着眼睛。
老华继续涉水前行，脚踩着水底的小石子。
不过片刻间，老华来到了那片激起一片水雾的水帘。
一处不大的石洞在水帘后面若隐若现的浮现出来。
“果然！”老华大喜，没有迟疑半分，猛地撞进了水帘。
……
此时，若从森林上空朝下望去，有数十处相隔不远的树林发出异动，叶子不断地飒飒作响。
造成这动静是上百铁骑，马上的人影不断挥舞着武器朝着周遭的树木劈砍。
如天罗地网一般，这些人的目标只有一个，找到郡主的小妾并不惜一切代价斩杀那个绑架者。
还从来没有一个人，在郡主的眼皮子底下抢人。
可想而知，这郡主此时一定无比愤怒，竟敢有人如此挑衅他的尊严。
除了这些铁骑，还有数个蒙面的人徒步在林中走着。
走在最前面的人影满脸横肉，高达两米的巨大身躯每向前踩一步，都能在地上激起一片灰尘。
后面跟着三个人影，左边一人浑身披着黑色的怪异羽衣，肩膀上立着一只肥硕的乌鸦，仿佛死物一般纹丝不动。
中间是一个身形娇小无比的红衣女子，头上扎着数个由断指穿插而成的辫子，显得异常惊悚。
右边是一个驼背老妪，撑着一道墨绿色的拐杖跳着前进，下身竟是空荡荡一片，没有下肢。
这四人若是旁人瞧见，恐怕要被吓得丢了半条命。
为首一人，那满脸横肉的人影此时一脸阴毒，双手拿着两个极大的铁锤，正不断挥舞着，挡在前方的树木被他轻松击碎。
一片片树木轰然朝两侧倒塌，四人如履平地，不需要绕弯前行。
“如今小妾被抢这事闹得满城皆知，郡主下了死令，不找到小妾我们都回不去了，”那道高大人影低沉地说道。
跟在身后的红衣女子嘻嘻笑道：“我们这三个客座倒不怕，你要是没完成任务，只能被赐死啰！”
这女子的嗓音十分酥麻，令前方的人影眉头一皱。
“红萝，给我闭嘴，若是没有找着人，你在这清风郡也没有立足之地。”
红衣女子闻言咧嘴一笑，却是不再回应前方那人的讥讽。
“且慢！”只见身披黑色羽衣的男子忽然停住不动。
其余三人也停住，转身看向这羽衣男子。
男子的口中发出“嘶，嘶”的奇异嗓音，并跪在地上，整个头埋进了土壤中。
不过数息，男子重新站了起来，也不管脸上满是泥土，冷笑开口：“找着人了，东南方向六里处，在一条瀑布的洞口藏着。”
男子骤然发出一阵桀桀怪笑。
“我唤出的八条草蟒蛇已经带着郡主的人马赶过去，希望那人不要那么快死了。”
三人闻言，尽皆阴沉的笑了起来，朝着那道瀑布飞速赶去。
……
老华此时上半身赤luo，蹲在洞里的一处拧着脱下来的衣服。
衣服不断被挤出水来，洒落在地上碎成散块的绷带上。
老华的整个左臂完全暴露，上面的鳞片闪烁着冷光。
还好四周黑漆漆一片，不然以那徐姓女子脆弱的神经，见着这只怪手十有八九要吓晕了过去。
女子倚在洞口里的一处稍显平坦的石壁上，整个身子畏缩在一起，嘴里不断呼着冷气。
她的衣裳已被完全浸湿，可却没有脱去，担心被那少年看见自己的luo体。
老华也没有怜香惜玉的打算，现在他满脑子都乱了起来。
“起码有百人，这该如何是好？”
老华不由自言自语，他从来没有这般被追杀过。
想着远方的张家村，老华内心急躁。
“我闹出的这动静，能不能拖上一段时间？”
可还没有继续想下去，老华便瞧到洞口外面的那道瀑布，左边方向亮起了火把。
有十数道人影悉悉索索地朝这里摸来，火光把他们的身躯照亮得清清楚楚。
“糟了！”老华猛地站起，走到洞口处。
只见挡在洞口外面的水帘探进来一只被铁甲覆盖的手臂，手上的长刀流满了水珠。
老华心跳猛然加快，不管不顾的抽出腰间的短刀，半个身子走出洞口。
浑身铁甲覆盖的人影终于走进这片水帘，正要看清那洞口的动静。
可还未待看清，一道散发寒光的刀刃猛地从斜面斩来，瞬息之间切下了他的手臂。
“啊！”那人撕心裂肺地叫了起来，且身子失去平衡朝着后面倒去。
水帘外面传来了重重的扑通声，其他人影纷纷停下了步子，似是开始忌惮起里面那人的实力。
老华在斩去那人的手臂后便迅速走进了洞口，在洞口的一侧静静蹲伏着。
摸了摸手上短刀卷成一团的刃口，老华苦不堪言。
石洞最里边的女子却站了起来，走到了洞口。
“你这是作甚！”老华急忙扯住了女子的衣角。
女子轻轻摇头，嘶哑着嗓子对他说道：“他们的目标是我。”
女子说罢用小手轻轻握住了少年那扯在她衣角的手臂。
“他们不会害我，张家村的事情...我会替你求情。”
女子那软弱无比的声音在老华耳边听去，如清泉流淌般，抚平着老华此时慌乱的内心。
软弱的身躯在黑夜里看不真切，女子轻轻扯开少年紧握在衣角的手心，缓缓站在了洞口。
“外面的弟兄们，且听我徐小千一言...”
话戛然而止。
在老华的眼中，这徐姓女子蓦地抖了数下，不过数息，竟缓缓地向后倒了下去。
老华连忙从她身后抱住了她，左手摸到了直直插入她肚子上的箭矢。
血顺着老华的掌心缓缓流了下来，滴落在地上。
老华默然。
把女子从怀中轻轻挪开，并把她平铺在冰冷的石洞地面上。
洞口处，老华那瘦弱的身躯重新出现。
只不过这时候，他丢开了那已不能用的短刀。
双掌凝拳，手臂上显露了无数青筋，老华重新拾起了许久都没能使出的武学。
“烈火拳术。”老华瞬间踏在了石洞外面的碎石上，并借着石壁，猛地一蹬。
如一头浑身燃烧着火焰的猛虎，老华蓦地冲出了挡在前方的水帘，在潭水上方朝着眼中十数个人影狠狠扑来！
没有任何言语，那十数人也是转瞬抽出了腰间的长剑，朝着迎面扑来的少年斩去。
就在双方碰触的一刹那。
那少年的左拳直直锤在了一人的面部，右脚一个鞭踢，踢落了旁边就要插入他腿部的长剑。
少年终于落入了潭水中，没有任何停缓，他躬起了身子，躲开了两道迎面斩来的剑影。
火把被丢落在了水上，在熄灭的最后一刹那，少年看清了那十数个披着重甲的人影正朝着他急速聚拢而来。
少年闭起了双眼，感受着那森冷的长剑就要齐齐向他刺来。
嘴角扯起了一抹笑容，少年却突然不动了起来，就这样静静地等待着。
“对不起，”少年神情落寞了起来，他有无数的心事，有无数的答案需要他去寻找，去了然，可似乎...已经没有机会了。
蓦然，异变突生。
少年的luo露的胸膛亮起了刺眼的白光，同时一阵凄烈的婴儿啼哭，猛地激荡开来。
前方刺来的无数剑影竟是全部颤栗，不过一息纷纷掉入了水中。
那十数个笼罩在黑暗下的人影，全部用手遮住了耳朵，这声婴儿啼哭犹如贯穿了他们的灵魂，令他们痛苦地弯下腰来。
少年仿佛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切。
这声婴儿啼哭持续了三息时间，就缓缓消散。
胸膛上的白光慢慢暗了下来。
少年的左臂却在此时缭绕起了数缕黑色烟雾，左手传来了一阵奇异的感觉。
冥冥中，似是有道声音，在少年脑海响了起来。
“血...更多的血。”
如同被蛊惑了一般，少年整个身躯被这声音占据，双眼瞬间通红一片。
那十数个人影此时缓缓放下了捂在耳旁的手，惊恐无比的望向前方。
可黑夜随着那火把的熄灭，完全遮住了他们的眼睛。
有人终于受不了今天这怪异的一幕，转身就要趟过潭水，朝着岸边逃去。
余下的人也纷纷掉头逃开，郡主交待的话语完全被他们抛开了脑海外。
这一幕注定要成为他们一生无法忘记的噩梦，怎么也摆脱不掉。
前提是他们有做噩梦的机会。
少年在潭水中动了起来，溅起了无数水花，朝着那最近的一个人影扑去。
那人的背后瞬间被一个散发着森冷寒光的爪子刺穿。
少年没有停歇，再度朝着前方逃窜的人影追去。
一声声惨叫接连响起。
冰冷的潭水渐渐被鲜血染红...
片刻后，少年撑着手臂跪伏在潭水外的泥地上，大口喘息。
左臂此时已是猩红一片，流落在上面的鲜血没有滑入在地上，反而渗进了左臂。
少年的双眼的血色已经褪去。
刚刚的一幕幕不断地映入他的脑海，少年怕了起来。
他怕自己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转过身来，少年望着那密密麻麻浮在潭水中的尸体。
“这...真的是我造成的？”
可当他望向了那处瀑布，他猛地站了起来，神志瞬间清醒。
那女子不会就这样死了？
内心急了起来，少年再度跳入了潭水，拼命地涉水而过。
片刻后，少年进了石洞内，并坐着下来，把女子拥入了自己的怀中。
女子已经气若悬丝，可紧闭着的双眼随着身后传来的温暖，睁了开来。
少年默然，用掌心贴向了女子肚子，似是要止住女子的鲜血。
可他却不知道，血已经流不出来了。
女子喉咙拼命蠕动。
少年知道了她要开口，轻轻把她身子在怀中摆正，让她能够有力气说出话来。
“我不叫徐小千，我叫徐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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