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6 向阳……不要和别人结婚，不要……（一更）
来这里站定不过一两分钟，他已经将所有的景物都收入眼底。眼前的两个人更是俊男靓女，天作之合。
可是他的眼前又浮现过一幕，一个瘦弱的女孩，忍着一身的悲伤，沉默着给一盆又一盆的花浇水。
“她妈知道当年的肇事司机是向先生后，割腕自杀，逼着小暖离开你。”
整个宴会厅落针可闻。
向俊华在后面闭上了眼。
“小暖没有辜负你，从来就没有过，这些年，她其实没有离开过你，回宿城的前几天，她是从甘州回来的。你应该明白她为什么会去甘州。”
“向阳，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了，我这也是给你最后机会，”林墨远的眼神转到早已恨毒地看着他的沈薇亚脸上，“如果你坚持要和别人在一起，那……小暖就是我的了，我会照顾好她……”
“啪！”
一记清脆又响亮的耳光打断了林墨远的话。
“薇亚……”陈露震惊却又不敢往前劝阻，只能看着沈薇亚发了狠的样子。
“你算什么东西，竟敢来搅我的订婚礼？一个苏小暖而已，你们要吵到什么时候？她是生是死，和我们什么关系？滚！以后带着苏小暖滚，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回去告诉苏小暖那个贱人，过两天我就要和向阳结婚了，以后别再出现在我们面前了！”
沈薇亚的声音不大，但是是蓄着整个身体的力量说的，说完整个人摇摇欲坠般站不稳。
被打了一巴掌，林墨远毫无反应，也就被白白地打了一巴掌，他关心的只是一个向阳。
向阳呆若木鸡般的眼神徐徐转过来，看着脸上红色印记明显的林墨远，“他说的都是真的？”
所有人都不懂他问的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甚至都不知道他在和谁说话，只有后面一直一声不响的向俊华明白。
“他说的是真的，当年我撞到的人确实……确实是苏先生……”
“是又怎么样？”沈薇亚倏地转过身来，眼眶血红，“该判的都已经判了，牢也坐了，她们一家还要怎么样？是不是逼得向叔也要死了才够？”
“薇亚……”陈露看不过，弱弱又无济于事地喊了一声。
对陈露，沈薇亚置若罔闻，紧紧地攥着拳，视线绕了宴会厅一圈，最后落在向阳上，还没开口，眼泪就先倔强地滚下来，声音却是脆弱得不堪一击，“你现在知道真相了，知道了……你要走就走，要去找苏小暖就去，反正……你爱的人只有她一个……”
向阳怔怔地和她对视几秒后，脱下外套，伸手披在了沈薇亚的身上。
“你先回去吧，一切等宴会结束后再说。”
林墨远的表情渐渐变冷，深深地看了向阳一眼后，说道，“向阳，希望你不要后悔。”
林墨远来来去去很快，前后不过几分钟时间。
宴会厅里不仅留下莫名微妙的气氛，还有作为东家的几人再也无法平静的心情。
向阳再一次走到原先敬酒的那一桌，举起手里的酒杯，“不好意思，刚才打扰了，大家继续，没事了，继续吃好喝好。”
沈薇亚的手慢慢摸上向阳披在她身上的西装，西装面料柔软，里面还残留着他身上的温度。
这样的向阳她看不透，也看不懂。她以为林墨远说完那些话后，他一定会抛下她去找苏小暖的。
在知道苏小暖没有背叛他，甚至依然对他情深义重后，一定会奋不顾身地去找苏小暖的。
接下来的半场订婚宴上，向阳喝得很凶，之前敬一位是喝一口，现在都是敬一位客人，他喝一杯，满满的一杯。
“阿阳，少喝一点，前面长辈的敬完就可以了。”
“没事，沈姨，我能喝。”向阳面颊上已经染上一点红晕，但声音依旧很清明，“沈姨，你高兴吗？”
“……”陈露眼神里有挣扎，最后又明明灭灭了几下，彻底地暗了下去，“高兴，沈姨高兴。”
“高兴哭什么？高兴就要笑。”向阳搂住陈露的肩头，小心翼翼地替她擦掉眼泪。
一场冷冷清清的订婚宴结束后，会场里除了进进出出的酒店员工后，就只剩下他们几个人。
向阳搬来两张椅子，并排放在一起。向俊华和陈露不知道他的意思，只能依言坐下。
两人一入座，向阳竟跪在了他们面前。
“阿阳……”
“你这孩子，你这是在做什么？快起来。”
陈露伸手去扶，被向阳拦住，“爸，沈姨，你们听我把话说完。沈姨，不管我和薇亚是什么关系，这辈子我都会照顾好她，你放心。”
沈薇亚的身体像遭到雷击一样，僵硬在原地。
“爸，沈姨，我要去找苏小暖……”话没说完，也说不下去，向阳俯身，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她就知道，就知道了。
没有当作亲戚朋友的面，而是忍到了宴会结束才说这些话，他已经照顾得很全面了。
头再抬起时，人就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这个宴会厅。对着向俊华和陈露又是跪又是磕头，对她，却是一句交代的话都没有。
“不要拆，不准拆！”
“薇亚，薇亚！”
“你要干什么？”站在人字梯上的人摇摇晃晃，根本没防住有人会突然摇他的梯子。
“不准拆，我还没走，你拆什么？！”沈薇亚暴着眼球，厉声喝道。
没有见过这样的客人，值班经理踩着小碎步赶紧过来，“不好意思，他们一会儿就要下班了，这个……”
“薇亚，走吧，不要为难别人。”
“我说了不准拆就是不准拆！”沈薇亚突然转过身冲着她吼来，陈露着着实实地被吓了一跳，“这是我的订婚宴，我没走，我看谁敢拆？！”
“薇亚……”
“姐……”
值班经理挥挥手，示意人先下来。
他和她订过婚了，当着几十个亲朋好友的面，他和她订婚了，他赖不掉了。
沈薇亚走到一张椅子旁坐下，笑了起来。
酒店是在宿城的东区，而苏小暖的花店在北区，中间隔着近二十公里的路程。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在出租车上，向阳拨了三次苏小暖的电话，都是无人接听。
越急就越会想起林墨远在宴会上说过的话。
“小暖就是我的了，我会照顾好她。”
“向阳，希望你不要后悔。”
透过车窗，向阳晃着神看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象，心却后怕不已。
不要走，小暖，不要再走了。
我不想再天南地北地海底捞针一样地找你了。
我也找不动了。
“师傅，麻烦你快点。”
“已经很快啦，限速啊。”
向阳又一次转向窗外，手机再一次拨过去。
漫长的几十秒后，听筒里还是那一句机械的“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自从她回到宿城后，他来过她的花店几次。其实他一直想告诉她，他觉得她的花店很漂亮。
一间不大的小木屋，两面都是落地玻璃，被白色的木条隔成一块一块。再透过那玻璃，一眼就能看到里面各种她养护的花花草草。
可是今晚，那间漂亮的玻璃小花坊一片黑暗。
“小暖，小暖！”向阳喊了两声，没有人回应他，“苏小暖！苏小暖！”
没有人在！
向阳抖着手又一次拨打了那个电话号码。
他是不是来晚了？
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跟他说！
五年前没有给他一个理由就离开了他，消失得无影无踪。五年后，他还是从别人的嘴里知道的，可是她是不是还是不能给他一点点的时间？
他来找她了，她不会又走了吧？
电话接通前，向阳又大声吼叫，“苏小暖！”
“铃铃铃……”
那是电话铃声响的声音？
对，好像是。
向阳挂断电话，那个屋里的铃声也断了。向阳很快又一次拨打，没多久，那个铃声再一次响起。
那一刻，他突然有一种得救的感觉。
手机还在，那人应该就还没走。
一路心急如焚地赶过来，他感觉人快要虚脱了，胃里的酒精经过一路的颠簸，从胃里烧上来，整个咽喉都难受得厉害。
一只手撑着墙壁上，一只手捂着胃，向阳站着顺气。
没多久，在一团黑暗中，他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出来的声音。
灯光亮起的时候，向阳措手不及，立即眯起了眼，但还是从眼缝中看到了他要找的人的身影。
“向阳？”门锁解开，苏小暖的意外不亚于他的，淡淡地瞟了她一眼，向阳带着一身的酒气不请自入。
胃一直都不舒服，坐在木椅上，向阳拉下领带，解开了最上面的两颗纽扣。
“怎么这个时间来？”泡了一杯蜂蜜放到他的手里后，苏小暖才开口问道。
“嗯，订婚宴刚结束。”喉咙正干得难受，她泡的蜂蜜水异常的润喉，向阳喝了一口又接着一口才说道，“薇亚说她给你送了请柬来，你怎么没去？”
苏小暖没什么血色的脸微僵，和他的眼神对接后又仓惶撤走，“我……人有点不怎么舒服……”
这样说，她不知道够不够，又努力地添上一句，“忘了……忘了和你说……说恭喜了……”
她的手紧紧得撑着木椅的把手上才能撑住她的身体，随后又是一笑，笑容像深秋枝头上一朵即将凋落的残花，“向阳，挺好的，真的。沈薇亚……她是真心爱你，她会对你好的。你们又是一起长大，她真的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这些不用你说，我都知道，不然我也不会和她订婚。订完婚，可能不久就会结婚。”
苏小暖觉得心脏冷不丁地痛了起来，“结婚？”
“嗯。”
对上向阳冷情的眼睛，苏小暖竟感到几分自惭形秽，“那、那真的是、是要恭喜你们了……”
“嗯，谢谢。”
手抚上额头，盖住眼前乌黑的一片，豆大的冷汗从她背部滚落下来。
“向阳，我有点不舒服，你可以先回去吗？”
“那你先休息吧，我先走了。”
说走，向阳没有一丝的犹豫，等她转过头来，他已经走出了花店。
门关上，门上的铃铛也停止了响声。
那串铃铛，他记得，是当年他买来送她的风铃。
站在巷子口，向阳断断续续抽了两三支烟。大概半个多小时后听到凄厉的喊叫声，他就往回冲。
那种声音，向阳从来没听过，他不知道人到底要伤心到什么样的地步才会发出这样撕心裂肺的声音。
快速擦了刚刚满出眼眶的眼泪，大步往后面的花房走去。等到他看见伏在地上的苏小暖时，他的脚步竟是倏地停止了。
排山倒海般的酸楚感堵死了他的喉管，剧烈的疼痛感撕扯着他的五脏六腑，拧得他肝肠寸断，最后连呼吸都像一把锋利的刀割裂着他的胸腔。
整个人跪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的，悲鸣声顺着她娇小脆弱的身躯荡了出来。
向阳无法形容这样的苏小暖，除了悲伤还是悲伤。
苏小暖也没想到向阳竟然去而复返，哀恸声死死地卡在她的喉咙里不敢再发出来。
“你到现在还不肯跟我说实话吗？嗯？苏小暖，你到现在还不肯说实话？既然要成全我和薇亚，为什么又要哭得这么伤心？”
一个花盆微微挡住他的脚，向阳狠狠起了一脚，“哐啷”一声，花盆应声爆开。
苏小暖吃力地抬起弱不禁风的身体，刚回头，向阳就单膝支地跪在她的面前，两手掐着她的手臂摇晃着她，“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跟我说，为什么？”
下巴消瘦，脸部微微凹陷，只有一双眼睛还是当年的模样，惊惶失措的泪眼怔怔地看着他。
一开口，又是一串眼泪。
“不要，向阳，不要……”
“不要什么？”向阳步步紧逼。
苏小暖不停地抽噎，眼神涣散，“不要和别人在一起，不要……”
又是一声痛哭声。
苏小暖直起身体，笔直地跪在地上，手臂紧紧抱住他。
“呜呜……向阳……不要和别人结婚，不要……”
她以为她已经足够勇敢去承受这一切，原来她还是不行，还是不能承受。在听到他要和沈薇亚结婚的那一刹那，她觉得天都要塌了。
“没有，我骗你的，我没和别人结婚。”他的脸上没有泪痕，但眼里全是猩红，喉咙酸塞得像被塞了一大团的棉花，心却软化成了一滩水。
－－－－－－题外话－－－－－－
今天中秋，先祝大家中秋佳节合家团圆，平安喜乐。
其次，《阳先生》走到这里，感谢大家陪伴和支持，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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